分卷閱讀46
”“嗯——”秦顥憋著淚轉了轉眼珠,“往后若有一人還記得顥兒的好,也不妨顥兒來這世上走一遭啦。”說完自己笑了。“我記得顥兒的單純。”宋嬋也笑。“jiejie,我該走了?!鼻仡椇鋈幌肫饋硎裁窗?,把包著玉璽和衣帶詔的小包袱交給了宋嬋,“jiejie,你等天明了再看,這里面有顥兒的小秘密,答應我。我……以后都討厭太傅了,但求你還是寬容他一些……只是你不要殺了他傷了他……”“好,我今夜不看顥兒的小秘密,顥兒是大孩子了呢。再說你的少微哥哥,我哪是這么心狠的人?”宋嬋說完立刻搖了搖頭,“不,我是想殺了他,可沒有那么大的本事,敵不過吳少微的手段。你護著他,唉……”“對不起。”秦顥默默念了幾遍,忽然跪了下來朝宋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jiejie,是我耽誤你這一輩子了,你往后喜歡誰就和他在一起罷……江山呢,姓什么都一樣,只要百姓過得好就好……可我連粥都不能讓他們喝上,真是千古惡人?!?/br>“快起來!”宋嬋扶起了秦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明日是你的生辰,我去看你,給你帶雞子羹。”“我回去了,jiejie記得我的好啊——”秦顥忽然親了親宋嬋的臉頰,甜甜的朝她一笑。“一定。”宋嬋看著他翻身上馬朝他揮了揮手,“自己騎馬路上慢些。”“嗯,我……是真的走了。”秦顥抬頭望了一眼天,一朵云如破絮般散開,漏出幾點星光,與他眼中強忍著的水光相映,他打馬離去。是離去,是歸去,唯獨不是回去。天將明時秦顥騎馬到了浮山,勞力又一天開始為他修著百年后的長眠之處了。秦顥掏出令牌來,人們呼啦啦跪下了一片。“你們都走吧,我想自己看看我的帝陵。”秦顥說著走進了地宮,墓道盡頭大門之上的朱雀鳥栩栩如生,仿佛要破壁而出帶他扶搖直上。“阿固,”秦顥轉頭對一直跟著自己的侍衛說,“你也出去,這是我以后長眠的地方,你不可以進去。等我出去了,記得提醒我和少微哥哥說一聲我喜歡他?!?/br>“嗯。”侍衛應了,沒再往前走。秦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整了整衣袖,靜靜站了一會。他累極了,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任淚水大滴大滴滴落也懶得擦掉。終于歇夠了,他又站起來。他再也不會和公孫少微說一聲喜歡了。染血的匕首掉到地上,在黑暗中一閃寒光。這是秦顥第一次殺人,他很滿意,因為自己殺了一個千古昏君。衣帶詔上寫的清楚,皇位……就傳給宋嬋了。他早死,帝陵一封上便沒有宋嬋的位置,宋嬋不該是他的。秦顥覺得自己沒力氣再想了,脖子很疼,不,不只是脖子,渾身都疼。最后他卻又忽然想起了公孫少微,其實他是畫了公孫少微的,這幅畫才畫沒幾日,在他的袖中,也染上了他殷紅溫熱的血。他怕黑,想讓公孫少微陪他。一切都安靜了,是很安靜的長眠。此后至宣朝覆滅,再無比秦顥年紀小的皇帝,也再無比他享國日短的皇帝。幾百年風云,地底的人再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黃昏風寒,撞擊著大鐘悲鳴,孤鴉立在華表上趾高氣昂地張望,帝陵前的石像生被雨水雕琢打磨得面目全非,像極了……被后人懷著惡意揣測的愍帝。生死明明只隔了一層黃土,善惡是非皆不能再被看清楚。愍帝,或許的確是個荒唐的皇帝罷,至于是否yin逸無道,后人哪還知道。立在華表上的孤鴉叫著飛走了。愍帝,的確是個荒唐的皇帝。鄭琰番外:思慕紅泥暖爐杯酒溫,窗外雪紛紛。臨近年關,麟趾館修繕了一年的書畫,年前好忙幾日把東西往各閣館印社交了,終于皆落得一身輕閑,也同往年一般十幾個人聚在一起聊上幾句。聊完再回館中貼了封條,一年就算到頭了。鄭琰心不在焉的拿銀夾翻了翻爐上烤著的rou,薛常玉喚了他幾聲看他沒反應,董判士便用公筷從銅火鍋里擷了涮好的嫩羊rou夾到了他的碟中。鄭琰終于反應過來向董判士道了謝,卻端起酒盅飲了一口。“鄭大人想什么呢?”王修撰笑了笑,“這滿屋的熱鬧,唯獨襯出鄭大人的遺世獨立,我等俗人享得宴酣之樂,鄭大人卻是要不食人間煙火了?”“少取笑我了,昨日沒睡好,剛剛又貪杯多飲了些,悶得慌。”鄭琰無精打采的道,眼中帶著微微的醉意,頰上也顯出極淺的胭脂色,“剛才我廢話最多,逗得各位笑得開心,便先動筷獨自吃了好些。香糟鴨翅、韭黃蝦仁玲瓏餃子之類的半碟子都被我吃了,現在輪到最好的,我卻失了胃口,唉——權當是為董判士省一些罷,咱們董大人是最懂如何吃火鍋?!?/br>“你又埋汰我。”董判士朗笑了幾聲,“看你是想著別的,不稀罕我們幾個老頭子,得,那就放你先走罷,一會我們幾個去貼了封條?!?/br>“我是真的暈,那便再好不過,就等董大人這一句?!编嶇酒饋砼隙放癖阃崎T出去了,“諸位吃好,我先走了?!?/br>“看看年輕人的心思,老嘍?!倍惺啃χ鴵u了搖頭,端起酒杯朝王修撰晃了晃,“來,王老弟,咱們吃著。一會行酒令,輸了罰三杯?!?/br>鄭琰走過回廊才發覺未帶傘,風吹雪斜斜落到了黑底銀線繡萱草的斗篷上,走到門口小二上前問他,他抬頭看了眼天色并未接過紙傘,天地一片清靜,百無聊賴卻覺得酒醒了不少,于是出了酒館慢悠悠往西邊的清靜處走了。天是鉛色的天,廢園坍亭,傾塌的柱子紅漆剝落,露出棕裂的木頭,散落的瓦片被雪覆住。骨里紅枝斜木橫開在坍亭旁,寂寞的等一位佳人,嫩手折暗香。或等一位郎君,玉容勝雪鴉發滑,傾身細嗅梅花。鄭琰站在花前垂著手,風里依約有梅花的香氣,他懶得動作就這么呆呆立著,看著眼前的花思緒也不知逸去了何處。有人打著傘冒雪而來,骨里紅要等的是這位嗅花的郎君。來人的雙目上縛了白緞,銀冠只將發攏在一起并不束起,烏發順如馬尾自在的垂在身后,身上的鴉青底鶴氅裘面上繡了只出于白浪翔于火云的藍翅紅翎畢方鳥,下巴隱在白狐貍毛領中。廢園之中人獸跡絕,寒蓬夕卷古樹云平,鄭琰只見過光腳布袍的和尚和著掌念著佛號經過,而如今的來人身后是雪身前是花,鄭琰帶著醉意看著他,只覺他是蛻解俗骨出于八荒的山鬼,實在是驚艷非常。“可有人在?”來人扶著竹杖站在花前問了一聲,聲音沉穩,只四個字足以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