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三點多，徐遙臥室的門突然打開，他沒有一下子邁出來踢到楊韌，而只是打開了門，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聽，聽不到動靜，看，看不到景象。

還不錯，楊韌及時醒了過來，他瞇起眼仰頭看向徐遙，徐遙沒打算出來，就好像是專門打開門，知道他在門口一樣。

楊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腿腳，然后就抱住了徐遙，他不知道徐遙會不會推開他，可是自己滿滿的無助卻是無法安放的。

（3）

“對不起，我不該瞞你。”楊韌在他耳邊說，雖然徐遙并沒有戴助聽器。

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在耳邊，徐遙沒有急于去聽，而是問：“幾點了？”

“三點。”楊韌把徐遙的手拿到了自己的唇上，同時心里也是一陣刺痛，他知道很早之前徐遙就很難分辨具體時間，這樣混混沌沌地度日是不是很難捱？“你怎么半夜起來開門？”楊韌問他。

徐遙的臉上有了些表情，說：“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怕你擔心。”

謝謝。謝謝他的成熟與理智。

看見他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楊韌心里只有這一句，他想和徐遙說一百遍。

“我們想個辦法，明天我研究一下有沒有你可以用的表。”楊韌說，雖然徐遙的眼睛還是可以分辨白天和黑夜的，但是對于一個健全了二十多年的人，失去視力以后還是對精確的時間有需求。

徐遙搖了頭，不知道是說不用，還是說無所謂，楊韌看著他，突然就覺得沉重的人生開啟以后，徐遙似乎和十年前不太一樣了，那手插白大褂口袋里走路生風的身影已經(jīng)模糊成了一個白點，讓人唏噓不已。

“這么活著，是不是很累？分不清時間，是不是很痛苦？”楊韌終于問了敏感的問題。

徐遙沒有打算騙他，沉重地點了頭。

（4）

黑夜，臥室和客廳都沒有開燈，楊韌和徐遙就站在門口，兩人的姿勢有些糾纏，既抱在一起，徐遙的手又在楊韌的唇上。他很不習慣去訴說自己的不易，他的心里總是在想著別人。

所以徐遙問：“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很累？”

楊韌使勁搖頭：“不，不。”

徐遙的嘴角終于又有些上翹，可是這一次，就好像是在嘴角上掛了一副沉重的鐐銬，墜得頑固，翹起來的這一點弧度，似乎都經(jīng)歷了周身的蓄力。

“我……我不想因為我，讓身邊的人備受折磨。”徐遙緩慢而沉重地道出，引得楊韌差點落淚，他從來沒有這樣和徐遙談過心，在剛剛經(jīng)歷了無助和絕望后，聽到了徐遙的心里話，還是這么的消極，讓他一時無法接受。

“求你……求你了徐遙，別放棄，不管身體多糟糕，只要你活著，在我身邊，就行。”楊韌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自私的，可是他聽到盲文老師說聾盲人會精神崩潰，也看過雙胞胎聾人失明后安樂死的新聞，總是擔心徐遙會選擇結(jié)束這一切痛苦。

我想幫你分擔。楊韌想。

徐遙把手從楊韌的唇上拿下來，輕輕捧著他的臉，認真地說：“你放心，我不舍得的人還太多，我放不下小愛，放不下我爸，更放不下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我卡了一個禮拜才出來的，所以不要嫌棄

第83章83

（1）

兩個孩子開學了，徐老頭也開始和楊韌爸媽三人一起出去玩，他們老年人有老年人的玩法，經(jīng)常會跟團一日游，秋天到了，活動也多，有時候去西郊爬山，有時候去懷柔采栗子，有時候累了就不出去，倆老頭在家里喝酒吃花生米，下象棋看電視劇，楊韌后媽喜歡逛公園和跳廣場舞，這三人都精氣神十足。

徐老頭還是那樣，酒量特別小，又十分愛喝，每次喝完酒都有些神神叨叨，但是精神還算是正常，看他高興，大家也就沒制止過他喝酒。

這天晚上倆老頭喝了點小酒，又開始在棋盤上大開殺戒。說真的，楊韌爸的棋技真的不錯，年輕時候就總是過五關(guān)斬六將，現(xiàn)在對手是老徐頭，自然勝多輸少。可是徐遙爸就是倔，不服氣，輸了一盤就要再下一盤，輸了還要再下，非要贏過來才行。

傍晚天氣涼爽，楊韌陪徐遙在樓下散了會步，本來就要直接回房間了，卻被老徐頭堵了個正著。

“徐遙，幫我下盤棋，必須贏了他爸。”徐遙爸手往楊韌身上指，楊韌看著他一臉的認真，又看了坐在小桌邊無奈的老爸，都不知道說什么好。見徐遙的手放開自己的手臂伸在空中等著他爸接過去，才急道：“干爹，你又糊涂了，徐遙眼睛都看不見了，怎么幫你下棋，還要贏？”

老頭不理他，拉著徐遙往陽臺的小桌邊走，還算細心，先拿著徐遙的手去摸小板凳的高度，再幫他調(diào)整位置坐好。

（2）

見徐遙跟著他爸胡鬧，楊韌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伸手捏徐遙的手心表達他的擔心和疑問，徐遙微微一笑，說：“放心，讓我試試。”

雖然不怎么玩象棋，但是楊韌還是聽說過盲棋這個詞，知道有很多人都能下。棋盤在心中，徐遙低聲報一個坐標，老頭就蹲在他的身邊幫他落位，楊韌爸落子后，老頭報坐標給徐遙，徐遙再出第二步。

整個過程讓人驚訝得合不攏嘴，慢慢楊韌后媽、康曉萌和兩個孩子都圍了過來，沒有人知道徐遙還有這個本事，楊韌看他坐在小板凳上不慌不忙的報坐標，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后來楊韌才知道，小時候徐遙爸就是個棋癡，后來他帶著徐遙一起學棋，為了一邊學棋一邊鍛煉他的說話能力，老頭就想了個辦法，讓他開口說話報坐標，老頭能聽清他的聲音了，就把棋下到準確的位置，如果他說的含糊不清，老頭就把棋子亂放，每次這樣徐遙就就會很著急，努力讓自己把發(fā)音發(fā)清楚。

久而久之，徐遙不但棋技練出來了，說話也是越來越清楚。

在眾人圍觀下，楊韌爸頻頻擦額頭上的汗，跟樓下很多老頭都交過手，可是他卻沒有遇到過這樣不看棋盤下棋的對手，這場較量最終的結(jié)果是徐遙勝了，眾人一陣激動。

徐遙沒什么表情，站起來轉(zhuǎn)身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小愛高興地拉著爸爸的手蹦蹦跳跳，楊韌擔心她沒分寸，便過去扶住徐遙身體帶他回了房間。

（3）

“你爸爸厲害不？”楊韌滿臉笑容，宛如桃花。小愛點頭，楊韌滿意地摸著她的頭。

楊韌非常在乎小愛對徐遙的評價，他覺得所有的孩子都應(yīng)該崇拜自己爸爸，所以小愛之前的種種表現(xiàn)都讓楊韌失望。有一陣子兩個孩子總用爺爺?shù)氖謾C玩微信小游戲，互相還比排名，楊韌和康曉萌也玩，排名最高的是楊韌，兩個孩子就商量著怎么超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