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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晚晚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16

分卷閱讀116

    人高馬大的男人,這一刻,卻如此的孱弱。

    他仿佛是想把自己縮成小小地一團,想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入她細嫩纖瘦的肩窩里,把自己揉入她柔軟的懷中。

    他不過是想找個地方,安穩下來,享受平靜罷了。

    不再心驚膽戰,不再如履薄冰。

    他一直低低地沉吟,不住地懇求:“……就一會兒。”

    她的臂彎環住他緊實的腰身,手輕輕拍在他脊背后方,一下一下地,輕柔地安撫著他。

    生澀又笨拙,可顯然起了作用,他很快舒緩下來。

    她的手指掠過之處,能察覺到他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著,寸寸肌膚都繃得僵硬。

    如同他一直以此與外界對抗的鎧甲。

    她不由地想到了他身上錯綜的,大大小小的疤痕:槍傷,刀傷,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傷疤。

    他終究是只是個rou身凡胎啊。

    他怎么,就不知道愛惜自己?

    他為林槐擋過子彈,可林槐是怎么對他的?

    次次以身犯險,他都不害怕的嗎?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

    他低沉灼/熱的呼吸滾過她肌膚,漸漸地生出炙意,慢慢地,那如氣如縷的炙意,忽得化作了濕涼的液體,滲過她的皮膚。

    他哭了。

    “晚晚。”

    “……嗯。”

    “我真的成了個壞人了。”

    “……”

    “我吸毒了。”

    “……”

    她拍他脊背的動作一頓,手在空中停了一瞬。

    接著,又一次撫過他堅實的后背,恢復了剛才的節律,拍打安撫著他。

    從小到現在,他一直是巍峨的,是高大的,是偉岸的。他頭頂青天烈日,是未來的人民警察,鐵骨錚錚,傲骨不屈。

    小時候,他好像就是她的天。

    她可以放心地依靠他,依賴他,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座大山會轟然坍塌在她面前。

    他也是普通人啊。

    也會痛,也會害怕,也會脆弱的啊。

    她不自覺地淚流滿面,擁住他:“那我們就去戒。”

    “戒不掉呢?”他不無傷感地反問。

    她答得痛快徹底:“戒得掉的。”

    “萬一呢?”

    她繼續鏗鏘地答:“沒有萬一。”

    “……”

    這一刻,他脆弱得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一向極有主見的他,此時卻一直在追問,追問那些他自己都不敢確定的事。

    ——哪有什么鐵打的人。

    只不過,那些自以為是的堅強,只是因為還沒崩潰過罷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

    “——沈知晝。”她沉聲地打斷他,此時,仿佛她才是那個素來喜歡教訓她,板正他一言一行的人。

    他們好像互換了位置,他反而是那個一直以來幼稚偏激得令人無奈的人。

    她嘆了口氣,說:“你不會的。”

    “……”

    “不會戒不掉的,”她吸了吸鼻子,說,“我陪你,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戒掉。我們去戒毒中心……天一亮就去。”

    他不說話,只是無聲地流淚。

    印象中,他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

    他不是個喜歡流淚的人。

    也不是個,喜歡袒露脆弱的人。

    應該是,他堅強起來,去保護她的啊。

    他深深地喘氣,仿佛是一夜之間,被那個刺入他身體里的針頭抽干了所有清明的意識。

    也差點兒,就變得不像他了。

    “不許再說什么‘萬一’了,你要好好活著,”她心痛地說,“會戒掉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他剛想說話,她掙開他一瞬,接著,柔軟的小手就捧住了他的臉。

    她的拇指在他干裂的、蒼白的,咬出了絲絲血痕的唇上輕輕摩挲,強忍著幾度要落下的淚,沉聲地對他說:

    “我也一直都相信你,我相信你做得到。”

    “……”

    “我也相信你,沈知晝,你不是壞人。不許說自己是壞人了……你只是身不由己,不怪你,是林槐……”

    他愣怔了一會兒,然后輕輕拂開她的手,沉沉地舒了口氣,再一次地,將她的纖腰往自己懷里一攬,緊緊抱住了她。

    他像是在撒嬌,輕柔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肩窩,她頓覺癢意陣陣,他便靠了進來,在她耳畔喃喃著:

    “你錯了,我才不是什么好人。”

    “……”她氣窒一瞬,無名火就從心口往外竄。

    然后,聽他低沉沙啞地笑了起來:“我早就忘記怎么做個好人了。”

    “……”她聽他這般苦澀的語氣,一時更不知該說什么話。

    無法控制的,眼淚登時就又砸了下來,心里千般萬般責備他,卻都不忍心說出口。

    她怎知,在黑暗中掙扎了那么多年,是多么痛苦?

    她又沒當過臥底。

    這世上,多的是大言不慚,根本沒有什么所謂的感同身受。

    她只是,想一直陪著他,如此罷了。

    不想這世上,沒有人再相信他。

    就算他決心要做個徹頭徹尾的壞蛋了,她也想,一直陪著他。

    -

    他的情緒稍穩定后,她把他扶到了床上。

    她拽著他胳膊,看到那傷口直吸氣,轉身下樓去找藥箱。

    他的意識確實清醒了。

    他還給她指點,以前放藥箱的位置挪了一下,跟她說現在放在哪里,里面有消炎藥和云南白藥什么的,還說讓她把放在另一處的酒精棉和碘伏拿上來。

    還告訴她怎么消毒。

    他應該也不是第一次自己處理傷口了。

    不過那三番囑咐的口氣,倒是真像還把她當個小孩子似的。

    她走下樓,沒開燈。

    似乎是怕面對這一刻,他已不是從前的那個他。

    她怕她自己都騙不了自己。

    她也害怕面對,這愈發糟糕的情勢。

    以后該怎么辦才好?

    她雙手伏在廚房的水池邊沿,打開了水龍頭,借由虛弱的月光,看到水槽里隨意地扔了兩個玻璃杯。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扔在這里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打開水龍頭。

    似乎聽到無止無休的水聲,才能安撫自己越發躁動不安的心。

    水流湍湍而下,沖刷著水槽的內壁,玻璃杯里水滿了溢出來,她也沒關。

    眼淚隨著從杯沿滲出來的水,只是洶涌的流。

    他這樣,以后要怎么辦?

    林槐擺明了是想控制他,是想報復他,萬一他以后犯了癮,控制不住自己了,林槐不就得償所愿?

    萬一……

    真的像他所說,戒不掉了怎么辦?

    她無法想象,他以后會變成什么樣。

    她并非悲觀的人,這一刻卻如何也樂觀不起來。

    反而悲觀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