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所不可不止。”

金麟兒并沒有說什么大道理，但孫擎風(fēng)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覺得心胸開闊起來，一直縈繞心頭怨憤戾氣，不知覺間已然飄散開。

孫擎風(fēng)甚至已經(jīng)忘了，自己從來就沒想過要做個好人。但他聽完金麟兒說話，竟隱約生出了許多善的念頭，真是奇也怪哉，不知金麟兒這些“花言巧語”到底是天賦異稟，或是跟從什么隱居世外的高人學(xué)來的，總不能是從自己身上學(xué)到的，他孫擎風(fēng)何德何能？

如此，雖然暫時未能找出那藏身暗處的真兇，但孫擎風(fēng)解開了心結(jié)，發(fā)現(xiàn)自己鎮(zhèn)壓鬼煞之氣時，比先前更加得心應(yīng)手。

夜里，孫擎風(fēng)和金麟兒輪流值守防備真兇前來。

但是，過了一整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那真兇的意圖，愈發(fā)令人捉摸不透，兩人被困于此，只能按兵不動。

周行云來過兩次，都沒被允許走上丹宵崖。

幸而他為人良善，人緣頗好，私下讓看守懸空牢的弟子行了方便，給金、孫兩人送去一些干糧。

據(jù)周行云所言，薛正陽閉關(guān)已至緊要關(guān)頭，同外界斷了聯(lián)系，一時間請不到他，但是，緝妖司的捕快們很快就會過來。

轉(zhuǎn)眼間，金麟兒已有三日未曾飲血，雖然孫擎風(fēng)能夠鎮(zhèn)壓住煞氣，可這畢竟不能長久，他們既然練了，就不敢再奢望能夠離開鮮血。

金麟兒趴在石壁上，透過孔洞向外張望，垂頭喪氣道：“看了許久，沒發(fā)下地下有水潭，看來話本里寫的，果真都是騙人的。”

孫擎風(fēng)靠坐在石壁邊上，翻了個白眼。

金麟兒沖到孫擎風(fēng)身前：“大哥，你不著急？”

孫擎風(fēng)隨手推開金麟兒，走到鐵門前，“梆梆”的敲了兩下，道：“我原以為懸空牢是牢不可破的，如今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他說話間已調(diào)動了體內(nèi)真氣，渾身筋脈都流動著暗金色的光華，對著鐵門揮出一掌，氣壯山河地吼道：“退后！”

孫擎風(fēng)一掌拍在鐵門上，引得石洞震顫不已，粉塵碎石撲簌簌往下掉。金麟兒兔子似的向后一跳，捂著耳朵等到鐵門被打破。

誰承想，待到塵埃落定后，石洞仍是石洞，鐵門仍是鐵門，孫擎風(fēng)仍舊揚著下巴高傲地站著，臉頰上騰起一片紅云，詫異于自己竟會失手，腦中一片空白。

金麟兒好意提醒：“大哥，你好像老馬失蹄了。”

孫擎風(fēng)冷哼一聲，再試了一次，但結(jié)果與先前相同。他這才走上前細細查看鐵門，四處敲敲打打，得出結(jié)論：“這鐵門是一整塊，全部嵌入石壁中，須得以輪軸、滑索從外拉動，方能打開。”

金麟兒：“竟還有你打不壞的東西！”

孫擎風(fēng)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讓我把你打壞？”

“我又不是東西。”金麟兒說罷，只想咬舌自盡。

孫擎風(fēng)心情轉(zhuǎn)好，道：“倒不是打不壞，但若我把它打壞，這山洞或許會炸開，下邊沒有水潭，我們滾下去，撿不到武功秘籍，只能變成一塊rou餅。”

金麟兒：“一塊？一塊挺好的。”

孫擎風(fēng)只得改了計策，打算等到送飯的空檔，把那弟子捉住，威脅他替自己打開牢門。

他畢竟是行伍出身，審訊過敵方武士，知道不少降服人的方法，事急從權(quán)，只能累那倒霉的看守弟子受些傷了。

然而，到了這日原該送飯的時候，卻并沒有人前來。

傍晚夕陽的輝光紅而濃稠，照得天地間一片血色。

暮色漸漸昏暗，金麟兒本就沒吃飽飯，如今心里越來越慌，坐立不定，在洞里面跑來跑去，又把耳朵貼在鐵門上，忽聽得鐵門開啟，只見周行云形容狼狽，懷中抱著兩把劍，正式長和卻邪。

金麟兒：“師兄，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周行云：“閑話休提，聽我說。我請不到師尊，讓你們在此受苦，實在對不住。緝妖司的捕快已經(jīng)到達山腳，我知你們是妖，但從沒有害人的心，更沒有殺害朱煥，都是旁人誣陷。我打暈了看守弟子，你們快快逃離，沿著通天峰西側(cè)的小路下山。”

聽到“我知你們是妖”，金麟兒與孫擎風(fēng)相視一眼，都有些疑惑——周行云明明知道他們的真是身份，只不過一直沒有挑明罷了。

金麟兒轉(zhuǎn)念一想，許周行云真的心急，一時間想不到太多。他知道事情不簡單，不愿讓周行云為自己承擔(dān)罪責(zé)，搖頭道：“若我們走了，你怎么辦？師兄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你放我們出去透口氣就好，再把我們抓回來，說是我們自己跑的。”

周行云將這兩人的反應(yīng)看在眼中，頗有些意外。

但他眼中的詫異僅僅是一閃而過，嘆了口氣：“我向師尊稟報過你們的事，他一定會認可我的做法，你們不必擔(dān)心我。先不說妖的問題，我擔(dān)心的不是緝妖司。”

金麟兒疑惑萬分：“我們不怕緝妖司，師兄在擔(dān)心什么？”

周行云目光復(fù)雜，掙扎片刻，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們在執(zhí)法堂中顯露出絕世武功，引得旁人艷羨不已，張、郭等幾位長老，和那日在大殿上的所有弟子，都生出了旁的心思，他們打算將緝妖司的人打發(fā)走，再嚴刑審問你們。若非逼不得已，我不會違背門規(guī)，私放你二人。”

金麟兒驚詫不已：“怎會如此？”

周行云這話，若換成旁人來說，莫說孫擎風(fēng)，就是金麟兒都不會相信。但這偏偏就是從周行云嘴里說出來的，他們不得不信。

周行云：“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有些人道心不堅，為了絕世武功，陷害好人、冤枉不辜，難保不會再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難道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練功的秘密，卻自知無力制服兩人，是故陷他們于不義，便可有正當理由，聚眾圍攻，逼他們交出金印？如此名正言順，且勝算比單打獨斗更大。

孫擎風(fēng)越想越心寒，但他看了身旁的金麟兒一眼，又覺得這些事都不重要了，沒什么好計較的，便道：“我們不能陷你于不義，你如此行事，可有想過后果？”

周行云松了一口氣，笑道：“我既是掌門親傳弟子，又出身江南周家，黑白兩道都要讓著周家三分。你們沒有害人的心思，但華山不僅是個道觀，更處于江湖中，黑白從不分明，到處都是刀光劍影。”

孫擎風(fēng)從周行云手上取回佩劍，扔了一把給金麟兒，讓他同自己一起向周行云深鞠一躬，道：“大恩不言謝，就此別過。”

他說罷上前，在周行云的后頸上劈下一掌，將他打暈過去，又在石洞里布置了搏斗的痕跡，偽裝成周行云被自己欺騙后打暈。

金麟兒：“這樣行嗎？”

孫擎風(fēng)：“走了就是，他們自己做了丑事，想必不敢對外宣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