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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亦覺得蹊蹺,但一時間想不明白。”孫擎風搖頭,“另外,遇到傅青芷后,我才知道,夏晴柔的尾巴同胡酒相似,推測他們是同一人。若真如此,趙兄的慎重就太有用了。試想,胡酒易容混入金光教,定已知曉我的存在,但仍敗壞我教聲名,逼教主與武林盟為敵,必定另有所圖。只是,你父母斬殺夏晴柔時,我不在場,你父親又不曾見過胡酒,沒能提早知曉此事。”孫擎風許久沒說過這么多話,只覺無力,閉目沉吟:“算,太過復雜,暫且不提。”金麟兒:“你前次發作,是因為我沒有好好修煉?”孫擎風搖了搖頭。金麟兒:“因為我不喝人血?”孫擎風遲疑片刻,點了點頭。金麟兒嘆道:“怪不得你平日里總是懨懨的,一定很難熬吧?都是我不好。”他眉頭緊鎖,說話間忽然露出驚喜神色,“你說,我能不能喝自己的血?”孫擎風一口湯險些噴出來,道:“你腦子里裝得全是瓜瓤不成?”金麟兒愁眉苦臉,頗有些大人模樣:“那該如何是好?”孫擎風喝完湯,放下碗。那碗里干干凈凈,一滴湯都不剩,冒著帶有香料味的白煙。“我知你自責,有些事,我早就想與你說。”孫擎風以指扣桌,激出“咄”的一聲,讓金麟兒看向自己,道:“我幼時頑劣,從白海軍中逃過兩次,都被你家先祖,趙桓將軍逮了個正著。將軍把我帶到戰場上,指著那些被砍了雙手,卻仍負隅頑抗的人,告訴我:人,之所以為人,非以此八尺之身,乃以其有精神也。”金麟兒:“精神?”孫擎風長嘆一聲,道:“何為精神?想我孫擎風,雖武功卓絕、戰功赫赫,但體封存著鬼煞,須仰仗趙家執印人飲血而活。我原本隨父親信佛,但不得不背負無數業障,常覺苦不堪言。兩百年間,我若遇鬼方侵攻,則血戰白海;若遇盛世太平,則郁郁等死。我的精神早已被摧垮,縱有人身而與鬼無異。”孫擎風的只言片語,描述出了一個復雜的故事。趙家人是戍守白海的將門世家,世代居于白海雪原。兩百年前,鬼方對大雍發起猛烈進攻,未免鬼方奪取青明山,以此為據點侵攻中原,趙桓將軍選擇相信狐妖胡酒,修煉須血祭的邪功。當時,孫擎風住在青明山上的末那城。他家境優渥,父親信佛,樂善好施,家族很有名望,但他八歲就下山從軍。至于他為何會不老不死,為何會成為金印護法,為何會同趙家人緊密相連,他從來閉口不提。孫擎風笑說:“不愿飲人血的執印人,你是兩百年來的第一個。”金麟兒雖不知真相,但他知道,孫擎風這些年來一直過得很苦。他露出掙扎的神色,痛苦地嘆了口氣,無奈道:“我知道,我太讓你失望了。可我不能對同類痛下殺手。對不住,孫前輩。”孫擎風:“我不是罵你,是要告訴你何為精神。你膽小,但面對數千人的圍剿,你寧死不愿飲下人血。你軟弱,可你寧讓我傷你甚至于殺你,都沒有在我受鬼煞摧折時離去。你是個仁人君子,飲血練邪功,縱然所飲非是人血,你心里頭的痛苦掙扎,并不比我受煞氣摧折好受。”金麟兒極少被孫擎風夸贊,然而在此情此景,他心里半是快樂自豪,辦是愧疚無奈,愁眉苦臉道:“跟你所承受的苦痛相比,我心里那一點難過,根本不算什么。”孫擎風長舒一口氣,道:“雖然,你想出來的辦法都很蠢,但你從未認命。縱然滿身鮮血,再做不成仁人君子,你對于仁義的追求,自始至終從未改變。你的精神,從未被摧垮。”金麟兒撓撓頭,略有些難為情,道:“我就是笨,沒法想太多。”孫擎風直視金麟兒,神情無比嚴肅,道:“不,恰恰是你讓我明白了,趙將軍那番話的含義。精神,是人的心里的堅持和追求,只要自己不放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摧不垮、奪不走你的精神。有此一物,山不再高,路不再遠,風吹不動,水澆不滅,如同雨打殘花被碾成泥水,但幽香如故。我瞻前顧后、自怨自艾,你一往無前,心無雜念,我不如你。”金麟兒:“哎?我……”孫擎風:“金印已在你身,鬼煞在我體內,飲血練功,受鬼煞摧折,你我都不能選。但天下間沒什么是注定的,你不愿飲人血,我愿意忍受苦楚,何妨試他一試,一起換個活法?”金麟兒:“我不要你為我犧牲。”孫擎風:“非是為你,是為我自己。”金麟兒:“我怕你不好受。”孫擎風:“酒的妖法,能摧毀我的身軀,碾碎我的信仰,卻不能打敗我的精神。我知道何為絕望,就是我在白海雪原孑然獨活的那兩百年。幸而,我還知道何為希望。”金麟兒:“何為希望?”孫擎風看著金麟兒,沉默不語。金麟兒心里還是沒底,支支吾吾道:“我……”孫擎風:“你不信我?若信,就讓我求仁得仁。”金麟兒跑到孫擎風身前,張開雙手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胸膛里,聲音悶悶的,道:“孫前輩,你真是太好了。我想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不老不死。”“只要活得精彩,老死有何可惜?你不看那傅青芷活了數百年,卻仍是個蠢貨。”孫擎風臉上愁容消去,手掌按在金麟兒的后背上,隔著衣裳撫摸他背上那五條傷疤,“你就是怕死罷了,還疼不?”金麟兒像個小大人似的,煞有介事道:“我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這等問題,往后你就不要再問,我也是要面子的。”孫擎風看著金麟兒爬到床上,他的臉頰還是雪白可愛,雙眼依舊烏黑靈動,但比從前高了、瘦了,依稀脫去了孩童的稚氣,有了少年人的雛形。孫擎風想看他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想看他老去,直至福澤圓滿。孫擎風收拾了碗筷,爬上床,蓋好自己的被子,臨睡前說:“人的精神不死,縱然身在煉獄,心中自有仙境。胡蒲葦易折,磐石難動。心有光明,孜孜以求,雖在刀山火海中,而永志不忘,蒲葦亦成磐石,此即是希望。天地浩大,無所不有,總能找辦法,至少讓你免遭鬼煞侵擾。”金麟兒悶悶地哼了兩聲:“本教主不懼鬼煞,暫且允準罷。”孫擎風嘲道:“還沒睡著就說夢話了。”這兩個人在床的正中央劃了條線,各自占據“半壁江山”,常年都是裹自己的被子,背對背睡覺。此時,墻上的夜明珠,已被黑布蓋住。房間里除了經窗口投至床頭的白月光,再沒有別的光亮。孫擎風和金麟兒靜默地躺了片刻,猜想對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