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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過這道劫,現下卻也沒把握了。恍然間一個人影行至身前,陌生而熟悉的淺青色衣袍讓子褚真人一愣,接著嘆了口氣,“你……怎么來了?”“我算得你今日有劫,我若不來,你便渡不過此劫。”“你我約定……”“你我約定百年不相見,明日即約滿之期。”淺青色衣袍蹲下,伸手將臨產之人抱在懷里,嘆息,“你我的賭約,是我輸了。”子褚真人這才看向那人的臉,年輕俊朗、眉目灑脫,如墨的黑發隨風輕動。疼痛又盛,子褚真人握住這人的手,待疼痛平息,松開緊咬著的唇,低聲道:“也就是你,才能將日子記得這么清。”那人笑了笑,喂給子褚真人一粒補氣的藥丸,手放在他腹側緩緩順胎,“姜全與這孩子是你的劫,而你是我的劫。劫難往復,天道輪回。”子褚真人盯著那雙平靜且執著的眼,忍痛喃喃道:“劫難往復,的確啊……”黃昏晚照時,清脆的啼哭聲響徹隱青山,子褚真人精疲力竭,沉睡于青衫人懷中。隱青山夕陽華美,沐雨河碧水如緞,遠處逐江晴瀾依然。第30章放逐程有站在皇城外急躁地踱步,快兩個時辰了,行波還沒出來,哎。昨夜摔傷大動胎氣,幸得吃了急救的藥丸,他和孩子都沒事,可萬一再有個好歹……不久前,經過急救的夏期被挪至興安殿修養,景瀾與譚瑛并其余重臣善后完畢,卻沒回府休息,而是跪在興安殿外請罪,還不讓人給建平帝通報,非要等建平帝休息好了再發落他。要說程有這個被命令先走的“閑雜人等”怎么會知道,只因在宮門外久等不見,心里著急,托薛沐風冒險施展輕功進入皇宮看情況,結果便聽到了這嚇人的消息。他和薛沐風都深知景瀾的脾氣,這樣做一定有原因,勸是勸不動,只好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等著,念叨著別出意外才好。臨近中午夏期轉醒,聽劉喜說景瀾已跪了兩個時辰,眉心一蹙,揚聲問道:“景卿在殿外?”早已頭暈目眩僅憑精神支持的景瀾腦中閃過清明,張開干裂的唇,沙啞道:“臣在。臣向皇上請罪,此次皇上與皇子遇險,全因臣計算失誤過分自信,臣……”“好了。”夏期淡淡道:“今日朕身體不適,無暇發落你,且先回吧。明日朝會,再論賞罰。”景瀾頓了頓,叩首,“臣遵旨。”“劉喜,宣太醫與景卿同行。”景瀾再次叩首,“臣謝主隆恩。”雙腿跟沒了一樣,靠著劉喜攙扶才勉強站起。一手托住酸困沉重的肚子,景瀾心中暗暗擔憂,自昨夜服藥后,近來常在腹中翻騰的胎兒就再沒動過,難道……一路艱難行至宮門,遠遠看見程有和薛沐風,強大的疲倦頓時將他席卷,渾身更加動彈不得。程有也立刻奔到宮門處,等他一跨過門來便迫不及待地將人抱住,又覺得不夠,干脆身子一矮將人打橫抱起。景瀾一驚,看向程有,程有滿面通紅。“我……你、你太累了,快回去休息。”景瀾內心全是滿足,依偎在程有懷里,閉著眼低聲道:“好。”薛沐風幫程有一起安頓好疲倦至極已然睡去的景瀾,駕車而去。方才程有抱起景瀾的時候,他的心猛然一空,跟著開始羨慕,甚至是嫉妒。他也很想有那樣一個人,一個能在最艱難、最痛苦、最疲倦時一想到見到便覺得安心與滿足的人。只可惜那人始終飄忽不定,至今也是個幻影。經過診斷,子褚真人給景瀾的藥會讓胎兒短暫地陷入沉睡,蓄積養分,具有保胎奇效。景瀾用的分量不多,在體力恢復后多做運動或通過房事刺激,可幫助胎兒蘇醒。但因藥物影響,景瀾分娩時恐怕會難熬一些。診治是在景瀾熟睡時進行的,“或許”“可能”恐怕”等等不確定的詞句讓程有心驚膽戰。“請教太醫,胎兒究竟何時才能蘇醒?行波分娩時又到底會怎么個難熬法?”秦庸輕捋銀須,斟酌道:“此時不好定論,待胎兒蘇醒再查看方可……”看著程有越來越擔憂的面色,秦庸繼續道:“不過大體就是兩種:急產或遲產。”程有一愣,秦庸道:“急產即宮體收縮過快過猛,產程極其迅速,母體尚未準備周全,易造成大量出血;遲產即宮體無力,產程遲緩,胎兒久滯體內……”“總之就是難產?”秦庸一頓,看著程有,沉痛地點了點頭。“可有救治之法?”秦庸神色肅穆,“以上皆為推斷,每人體質有別,孕育生產瞬息萬變,經過調理修養,右相大人順產,也并非沒有可能。因此現下最緊要的是喚醒胎兒。我會開些刺激宮體的藥,三日一副,切勿多用。平時切記多行走,房事……七日一次,不可劇烈。”“哦,我明白了,多謝太醫。”程有著人招呼秦庸開藥休息領賞,自己坐在景瀾床邊,默默地看著他。方才太醫那些話,說了等于沒說。他并非怪責太醫,而是……為何行波要受這些苦?這幾個月為平亂的事耗盡心血,好容易事情結束,身體又成了這樣。方才太醫的話千萬不能讓行波知道,不能讓他跟著難過,他快生了,那樣不好。自己是夫君,有事當一力承擔。也正如太醫所言,盡最大的努力,抱最好的期望。況且藥是子褚真人給的,等景瀾醒來,讓他詢問子褚真人如何挽救,相信……會沒事的。因此景瀾醒來后,程有只說了得靠運動和房事讓胎兒盡快蘇醒的事,景瀾聽后沒說什么,只反復確認了胎兒無恙便安下心。并照程有的吩咐,修書詢問子褚真人。接著立即要下地行走,說能多走一時便對胎兒好一分,程有心中感動,景瀾如此努力,他怎能落后?!無論發生了什么,他們是一家人,他們一起面對。二人在花園散步,程有擔心上午的事,便問:“行波,皇上肯放你回來,便是不會怪罪吧?”景瀾一手撐著后腰,提了口氣,“皇上說明日朝會再說,也許我明日一去,便回不來了。”“你……”程有大驚失色,扭過頭,發現景瀾正笑意盈盈望著他,臉色一紅,“你、你逗我的?”景瀾斂起笑容,搖了搖頭,“皇上要如何發落我無法揣度,現下不談此事。”執起程有寬大結實的手,“與阿有在一起,我不想談這些事。”程有點點頭,面上略露羞赧,“太醫說我們要……今晚我們……”實在不怪他不好意思,只因景瀾顯懷后的這半年里他們從未行過房,前期是因為景瀾身體不適,后頭則是事務纏身,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