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好，初次見面，我叫夏炎。”夏炎稍俯下身與顧宵平視，又把手帕往他面前遞了遞。

“其實我總覺得我們應(yīng)該有很多機會見面的，畢竟都在這個圈子里，私人關(guān)系上瓜葛也不少。想不到最后倒是在這種場合，還真是有些唐突了。”

顧宵盯著夏炎的眼睛望了半晌，對方始終是那么誠懇地對他微笑著。他不解地皺緊眉頭，最終仍是接了那方手帕，放在嘴角輕輕擦了擦。

夏炎直起身來，等顧宵整理好了自己，才淡淡地說道：“我知道韓竟之前有過一段感情，我從沒問過他那是怎樣一個人，或者他們是因為什么才分手。并不是不在乎，說實話，我不敢問。奇怪的是，我今天見到你，竟然一點都不覺得你是情敵。我知道如果你心里想留住他，根本輪不到我跟他開始。我甚至不嫉妒你，你們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我都比不了。”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顧宵——請原諒我才剛見面就直呼你的名字，顧宵……從頭到尾，你有試試去相信他么？哪怕只有一次？”

時間仿佛靜止了，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場三個人誰都一動沒動。許久之后顧宵慢慢站直身體，抬頭直視著夏炎的眼睛。夏炎也平靜地看著他，視線從容而堅定。

“我不怕你。我就在這，不躲，也不會逃。”他這樣說。

“顧宵，我不怕你。無論你來幾次。”夏炎稍微回過頭來，嘴角的弧度又向上揚了揚。

“——韓竟會保護我的。”

……

那時韓竟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眼中的淚正瘋狂地往外涌著。他喉嚨里苦得不行，卻又茫然想做出一個像是笑的表情。手指在眼睛上來回擦過，無論如何擦不干淚水，只能在一片朦朦朧朧之中看著那個人的身影，仿佛帶著初升的太陽那般柔和溫暖的光芒。

然后他在那光芒中看著那個身影倒下去，彎成一個痛苦的弧度，看著那柔和的光芒染上鮮血刺眼的腥紅色。

韓竟瘋了似的朝前沖過去——

夏炎……

夏炎……

直到把夏炎送到醫(yī)院，一路上韓竟全身都在止不住地發(fā)抖。只要一想到夏炎一口一口嘔血的樣子，他的心臟就會猛地狂跳不停。

夏炎的胃原本就有病根，加上這一年太多變故，夏家全部的壓力都壓在他肩上，撐到現(xiàn)在終于撐不住了。潰瘍引起急性胃穿孔，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就醫(yī)及時，醫(yī)生說不會有生命危險，但要馬上動手術(shù)。

韓竟看著他被推進手術(shù)室里，慢慢地走到手術(shù)室門外的長椅上坐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都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冰冷的布片貼在身上，寒意沿著皮膚一點點蔓延開來，一點點鉆進他的骨頭里，鉆進他的心里。

夏炎說，他相信他。他說他不害怕。韓竟每次想起這句話，都會想要掉眼淚。

可是，他真的能保護他么？

他死死按著心口一遍一遍問自己，韓竟，你是誰？你是誰？

——你真的能保護他么？

夏炎在手術(shù)室里的三個小時，是韓竟兩生兩世以來，度過的最漫長的三個小時。

等到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打開，韓竟聽到醫(yī)生說手術(shù)很成功的時候，懸在他心上的石頭才終于落了地。

心里也有那么一個角落，終于死了。

他跟周禮幫著護士把夏炎推到病房安頓好。等屋里就剩下他們?nèi)齻€人，韓竟把自己借了紙筆寫的信箋塞進周禮手里，叮囑他等夏炎身體恢復(fù)之后再給他看，而后俯身在夏炎眉尾輕輕吻了一下。

那時正趕上小瑾從外面進來。小瑾寒假回國，本來就定當(dāng)天晚上到，結(jié)果出了這事，一下飛機就直奔醫(yī)院來了。她見了韓竟也顧不上打招呼，徑直問道：“夏炎怎么樣？”

韓竟把醫(yī)生的話一一轉(zhuǎn)告小瑾，她才稍微放下心來，卻見韓竟起身要走。

“你去哪？”她問。

韓竟腳步微一停頓，“我出去一下。”

他邁步又想走，又聽小瑾問：“什么時候回來呢？”

韓竟走到門口才停下來。他并沒回頭，半晌輕聲答道：“……我不知道。”

小瑾還想問什么，卻被周禮攔住了，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韓竟從醫(yī)院出來，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氣候干燥的帝都終于下起了這年冬天第一場雪，大雪如鵝毛般飛飛揚揚地落著，地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一層。

奇妙的是，他一整個晚上一直冷得發(fā)抖，到這會竟一點都感覺不到冷了。

韓竟望著大雪看了一會，終于拿出手機，按下那個人的號碼。電話很快接通，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們做個了斷吧。”

“……好。”電話對面的人猶豫片刻，輕聲說出一個地址。

往那走的路上，韓竟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回想著，他送夏炎去醫(yī)院之前，恍惚間瞥見的顧宵唇角的笑容。那雙溫柔的眸子氤氳著水汽，一如多年以來蠱惑他的那般，澄澈明亮。

他瞥見那人的嘴角動了兩下，仿佛在說一句，我等著你。

然而韓竟到的時候，房門是虛掩著的。他最后在浴室里找到顧宵，左手手腕沉在一缸血紅的水中。

早已沒有了呼吸。

第199章終局

那天后來有兩件大事。

第一件是華夏集團被控不正當(dāng)競爭一案終于宣判。最終法院雖然判決華夏構(gòu)成不正當(dāng)競爭，但能夠認定的只占全部指控的很小一部分，相應(yīng)的處罰力度也不重，完全在華夏能夠承擔(dān)的范圍之內(nèi)。美國司法部終于解除了對夏耀榮的人身限制，華夏集團隨即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宣布一系列改革措施和人事任免，公司股價當(dāng)天竟是大漲了2%。

第二件是顧宵經(jīng)紀公司對外公布他因抑郁癥自殺身亡的消息。顧宵的葬禮也是經(jīng)紀公司辦的，韓竟從頭到尾都沒有露臉。娛樂圈這種地方從來藏不住秘密，韓竟就是顧宵死亡的第一發(fā)現(xiàn)者這個消息，很快就在網(wǎng)絡(luò)上逐漸傳播開來。粉絲總不愿看到他因為親人逝去一蹶不振，微博上幾萬條的問候和關(guān)心，韓竟也始終沒有回應(yīng)過任何一條。

韓竟失蹤了。手機停機，家里東西沒拿走一件，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見不到他的影子。

最后一次能查到韓竟行蹤的記錄，是在銀行將自己賬戶里的所有存款都轉(zhuǎn)到陳曦名下。那幾乎是他自己的全部財產(chǎn)，并不算多，也夠付手上幾個合約的違約金了。

這一切夏炎都不知道。

手術(shù)之后前幾天身體還是非常虛弱的，夏炎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