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想了，我不會因為你這么叫就跟你更親近一點，你再這樣我不帶你了?！?/br>
傅南生：“那你喜歡我怎么叫你？”

陳飛卿掐著他的脖子：“就叫哥，就叫哥！”

傅南生艱難地說：“你掐死我也不叫?！?/br>
陳飛卿質(zhì)問：“為什么？”

傅南生繼續(xù)艱難地說：“我娘接客的時候都叫哥?！?/br>
陳飛卿又是一愣，松開了手，不自在地說：“哦，那隨便你叫吧，在家里叫少爺，在外面叫將軍或者小侯爺都行?！?/br>
傅南生摸著自己的脖子，說：“嗯?！?/br>
兩人在街市上漫步行走，心里各是一番滋味。

陳飛卿從小就最愛熱鬧，這些年往來邊塞寒苦之地，實在是悶壞了，吃個糖葫蘆也能眼睛發(fā)光。

傅南生對這些熱鬧可有可沒有，并不是很在意，吃糖葫蘆也可吃可不吃，心里只顧著盤算后路。

陳飛卿對他而言是一個從天而降的意外，或許正應(yīng)了那句俗話，塞翁失馬。雖然他從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趟，但若不是如此，也絕不可能會認(rèn)識這個人物。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死死地抓住機會。

陳飛卿拽了傅南生一把：“走什么神？差點撞上人?！?/br>
傅南生道：“抱歉?！?/br>
陳飛卿又拍了拍他的頭：“別整天胡思亂想，看起來滿腦袋都是事兒，還都不是好事兒。你看那個胡人跳火圈！”

傅南生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雖然新奇，但也沒什么興趣。

陳飛卿奇了怪了：“你怎么一副看透世事的樣子？那你喜歡什么？你這個人好奇怪?！?/br>
傅南生平靜無波地回道：“你才奇怪，人一定要喜歡什么嗎？”

陳飛卿想了想：“你說得倒也有道理。不過我覺得一般人應(yīng)該都有點樂趣。”

傅南生道：“我沒空有樂趣?！?/br>
陳飛卿看著他，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別過頭去繼續(xù)看跳火圈了。過了會兒，他說：“你要覺得無趣，就早點回去休息，明日收拾好了到侯府找我，我們后天大清早就要走了?！?/br>
傅南生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陳飛卿回頭看著他的背影，皺了皺眉頭。

第4章

傅南生從萬花樓后門回去，卻又突然站在后院的矮廂房外不動了。他面前的廂房窗戶上隱隱地透出閃爍晦暗的燭光，還有人聲。

他的表情仍然很平靜，手卻緊緊地攥了起來。

陳飛卿按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傅南生一怔，轉(zhuǎn)頭警覺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此的陳飛卿。

陳飛卿斟酌了一下，剛要開口，就被傅南生捂住了嘴。他看著傅南生的眼睛，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會說話。

等傅南生放下手后，陳飛卿從懷里掏出兩張銀票遞給他。

傅南生接過來一看，一百兩一張，兩百兩。他三分訝異三分不解地看著陳飛卿，忍不住就要開口問，這次卻是陳飛卿捂住了他的嘴，拽著他的手出了萬花樓后院。

后院里正好有個龜公從外頭回來，一眼看到傅南生被個男人牽著手走了出去，不由得吹了聲輕浮的口哨，笑著說了句不干不凈的話。

陳飛卿沒打算在這里鬧出幺蛾子來，便權(quán)當(dāng)沒聽到，繼續(xù)拽著傅南生站到院外的墻下，低聲道：“你別看我是個小侯爺，我爹娘管得緊，生怕我拿了錢在外頭沾染不好的習(xí)性，就這二百兩還是我奶奶私底下塞給我的，沒敢讓我爹娘知道才沒收上去?！?/br>
傅南生看著他，半晌道：“你不用給我這個，我不缺錢?！?/br>
陳飛卿道：“你就當(dāng)是我提前支給你的工錢。以后跟著我，說不好聽的就天天做著有去無回的打算。你要不然拿這錢去給你娘贖身，再給她找個地方安置好。我不清楚需要多少錢，如果少了我找朋友借一借?！?/br>
傅南生很淡地笑了笑：“我說過我不缺錢，不是騙你的。我賺過的錢比你這二百兩多?！?/br>
陳飛卿奇了：“你這么能耐？真的假的？”

傅南生道：“騙男人錢很容易，騙女人錢更容易，你想聽嗎？”

陳飛卿看他這語氣這表情就不是很想聽了，敷衍道：“以后有空了說吧。那你怎么不——”

傅南生：“怎么不給我娘贖身？我給她贖身過五次，她都自己跑回來了，拿著自己的賣身契求老鴇讓她回來。最后一次她打了我一頓，讓我別再多管閑事，再鬧下去老鴇就不再收她了?！?/br>
陳飛卿咋舌地看著他。

傅南生平靜地說：“她好賭，并且吸食神仙散，只有這種地方才有門路弄到神仙散?！?/br>
神仙散是近些年流行于京城的一種藥粉，起初它也不叫神仙散，并且只是用來給病人治療病痛的，后來卻被人發(fā)現(xiàn)了它的“妙處”——如若大量吸食，會使人飄飄欲仙，產(chǎn)生許多幻象，那些幻象往往是人在平時所祈求卻求而不得的東西。因此許多人便沉溺其中。

然而有人發(fā)現(xiàn)這東西若吸食過多不但會令人終身難以擺脫，而且哪怕是試圖戒掉也很難，往往吸食者會痛不欲生，既是為了再也無法享受那虛無縹緲的快活而痛苦，也是為了身體上的劇烈疼痛而痛苦。而只要繼續(xù)吸食下去，難免總有一天會導(dǎo)致更恐怖的下場。為此朝廷是將這個東西列為了禁物的。

陳飛卿忍不住勸：“雖然我可能不該說這話，但你也該攔著，還是讓她戒了比較好，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邪門了?！?/br>
傅南生道：“但是她痛苦起來會罵我?！?/br>
陳飛卿：“……”

傅南生緩緩地低下頭，看著地面，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兒，道：“別人罵我我都會難過，她罵我，我會怕?！?/br>
陳飛卿一下子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么。過了會兒，他摸了摸傅南生的頭。

傅南生口口聲聲說比他大一歲，但他懷疑是瞎說的，因為傅南生比他矮半個頭，此時此刻踢地面的樣子還跟個孩童似的委屈。

傅南生抬眼看著他，把銀票塞回去：“所以你不用給我這個?！?/br>
陳飛卿又塞回給他：“你還是拿著，反正放我身上指不定哪天被我爹娘發(fā)現(xiàn)了也不是我的了?！?/br>
傅南生道：“哦，那我是你的賬房，替你收著它。”

陳飛卿道：“你非得這么說也行，那你每個月的工錢自己從里面劃賬?！?/br>
傅南生點點頭。

陳飛卿道：“要不然你今晚就跟我回去吧?！?/br>
傅南生又點點頭。

兩個人在墻角站了一會兒，看著夜色里有人從后院門口離去，傅南生道：“這個人是我娘的熟客，他走了，我回去跟我娘說一聲就跟你走。”

陳飛卿點點頭，又叮囑：“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勸她一下。”

傅南生沒說話，匆匆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