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

——和平安寧不過是假象，只有危險和恐怖才是真的。

“什么樣的問題？”

說到底，他能和吸血鬼待在一起的時間相當(dāng)有限，而在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吸血鬼究竟做了什么一直都是個迷。

為了復(fù)仇，他還記得埃德加說過的話：為了向出賣了他的伊格納茨·杜勒斯復(fù)仇。

至于究竟是怎樣的復(fù)仇，他不得而知。

“這就要從小鎮(zhèn)的起源說起。”

順著埃德加的目光，卡爾看到外頭漆黑的天和倒映在玻璃上的火光。

出于某種心理，他走上前去將窗簾緊緊拉上，營造出一種完全密閉空間的氛圍。

太陽仍舊沒有升起，黑夜越來越漫長，直到某一個時刻，永恒的長夜會籠罩這塊土地。

在埃德加的講述中，布洛迪卡是座典型的人工小鎮(zhèn)：前身是附近的幾處村莊，在政府政策的帶動下，居民們聚合在一起，拋棄了村莊的傳統(tǒng)，住進了這些被規(guī)劃好了的樓房，沒有太過悠久的歷史，更不存在鬼怪傳說。所有人談?wù)摰亩际潜憷F(xiàn)代化的設(shè)施，從未有人考慮過，在看不見的暗影里是否潛藏著什么他們所不知道的危機。

“提出合并村莊建立一座全新小鎮(zhèn)的是一位名叫羅文·貝西莫的議員。”

卡爾了然地噢了一聲。他知道埃德加說的這個名字：每一個適齡的兒童都會在學(xué)校的第一節(jié)歷史課中了解到布洛迪卡鎮(zhèn)的前世今生，當(dāng)中就包括貝西莫議員和他偉大的提案。

正是這起提案為幾萬人帶來了嶄新的生活，小鎮(zhèn)的第一批居民們把貝西莫議員的名字寫進教科書，讓他們的子孫后代都記住這位紳士。

“他怎么了？”

“他和吸血鬼做了交易。”見卡爾面露不解，埃德加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他縱容吸血鬼屠殺小鎮(zhèn)的居民，只要每年維持在一個特定的數(shù)目，他都會以失蹤為借口幫對方掩蓋罪名。”

就像漢格爾·維拉德，他總是選擇妓女等社會邊緣人士作為謀殺的目標，吸血鬼對于獵物的選擇也十分謹慎。

卡爾曾經(jīng)注意過報紙上的尋人啟事，每天都有舊名字消失，換上新的名字——至于那些人是否找到了，答案沒有人知道。但能被登記在報紙上的只是少數(shù)，還有流浪漢和妓女，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每天都有這么多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就像曾經(jīng)的希拉·韋爾伯特，可悲的是，除了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親人，沒人會在意他們的失蹤。

“但是……”卡爾想說吸血鬼大多數(shù)不會殺死獵物，“吸血鬼不是很少殺死自己的獵物嗎？”

“這個就是我后面要和你說的。”埃德加謹慎選擇著自己的措辭，“伊格納茨和普通的吸血鬼不一樣，他不喜歡使用獠牙吸食血液，于是他發(fā)明了一個法術(shù)，可以憑空抽干人體內(nèi)的血液，將其全部轉(zhuǎn)移至準備好的容器中。他要這些人不是為了填平饑餓，而是為了一項實驗。”

太多了，這太多了，卡爾被動地接受著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不是他想問的唯一一個問題，卻是他必須最先確認的。

卡爾心中還殘存的最后一絲僥幸也在聽到埃德加的回答后破滅。

“我親手殺死了變成吸血鬼的貝西莫，在他死前讀取了他生前的回憶。”

來到布洛迪卡的這兩個月間，吸血鬼做了很多事情，每一樣都是為了減輕復(fù)仇途中遭遇的阻力。

永生的誘惑。

說到這里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當(dāng)一個人擁有了權(quán)勢和金錢，還有什么比永遠的生命和強大的力量更加具有誘惑力？

卡爾聽得渾身發(fā)冷。為了永生，貝西莫把這座小鎮(zhèn)所有的性命人都獻給吸血鬼作祭品。

從五十年前起，伊格納茨和他的擁躉就像一株有毒的藤蔓，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徹底滲透了小鎮(zhèn)的每一寸土壤。

“你說伊格納茨在進行一項實驗？”卡爾并未太久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什么實驗？”

“神的領(lǐng)域。”

這太抽象了，卡爾長大了眼睛，“什么？”

“神的法則是人類不得永生，永生者不見天日。他妄圖打破這一法則，使得吸血鬼能夠光明正大地來到白天世界。”埃德加眼中浮現(xiàn)出悲哀的神色，“曾經(jīng)我也被他的謊言蠱惑，相信他做這個真的是為了我們的族群。然而事實上，他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并且因為失敗了太久已經(jīng)有些瘋癲了。”

吸血鬼來到陽光下……卡爾盯著眼前的埃德加看，說不出心里是個什么滋味。

他身為人類時會是什么模樣？他為什么會成為吸血鬼？

還有很久以前那個月光雪亮的夜晚，他們走在靜悄悄的小路上，埃德加說自己敵視人類，為什么？

是人類曾經(jīng)對他做過什么嗎？

“你想要見到陽光嗎？”

埃德加摸了摸他的臉頰，這仿佛被當(dāng)成小孩子對待的感覺令他皺起眉頭。

“曾經(jīng)想過，后來慢慢地就淡忘了……”他的口氣里難得透著迷茫，“畢竟我已經(jīng)都快樣忘記身為人類時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卡爾點點頭，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只是他心里有個聲音在說，埃德加撒謊了。

——他明明記得過去的事情，而你也應(yīng)該知道為什么。

“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他想問自己有什么能夠幫助吸血鬼的地方，話音未落，一直安靜沉睡的黛西尖叫起來。

“不要！不要——！”

她猛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來，抱著頭顱，驚慌地打量著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在安全的環(huán)境下才愣愣地停止尖叫，轉(zhuǎn)而低聲哭泣。

“怎么了？”卡爾連忙趕到她的身邊，詢問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黛西的眼神里透著驚恐，她反復(fù)看了好幾遍，確定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朋友卡爾·莫里森后，用沙啞的嗓音低聲說，“卡爾，我做了個夢……”她的目光越過卡爾，落在金發(fā)的吸血鬼身上，話語聲也戛然而止。

“相信他。”卡爾沒有讓埃德加離開，“繼續(xù)說，他是可以信任的存在。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他是吸血鬼。”

“吸血鬼。”黛西顯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哦……吸血鬼？！卡爾，我不想……”

“求你了，相信我，也相信他吧。求你了。”

興許是卡爾臉上那不堪重負的疲憊打動了她，飽含戒備的少女終于試著放下心中的戒備，“我要說的事情剛好和吸血鬼有關(guān)系。”

卡爾敏銳地意識到這可能會是非常關(guān)鍵的信息，“是什么？”

“我爸爸是個殺人犯。”她簡單重復(fù)了一遍自己之前的發(fā)現(xiàn)。

她的爸爸，漢格爾·維拉德，不僅在自己家的地下室囚禁了一只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