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狼窩里解救出來！還有！別人問我懷了誰的孩子，你猜他怎么說？是被人強(qiáng)了，不知道父親是誰，他只是看我可憐收留我！你說他是個人嗎？他就是個禽獸！無恥！下流！該丟到監(jiān)獄里去閹割！”

    李安游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如果強(qiáng)|jian還在她的預(yù)想范圍內(nèi)，那么徐欣剛剛講的那些，就完完全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一直尊敬的父親，一直疼愛她的父親，一直說話文縐縐、細(xì)言慢語、極具邏輯性的父親，居然是這副模樣……居然是個……魔鬼。

    這一切是真的嗎？

    是真的嗎？

    她不敢相信……

    “往后村里人報(bào)過警，但時(shí)間過去很久我也洗過澡了，沒有證據(jù)，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后來村里人傳我傳得有多難聽你知道嗎？那個禽獸根本什么也不考慮！他說要帶我走，可實(shí)際上呢？支教完他就自己溜了！”

    “我告訴別人孩子是他的沒人信，我說我要把孩子生下來，到時(shí)候去做鑒定……后來你就出生了，前三年，你那個親愛的父親一面也沒露過，等到你三歲斷奶早就會走路了，他來了，說是自己在城里打拼得很成功，要帶咱倆走。”

    徐欣長長嘆聲氣，望著冷白的墻壁冷笑一聲：“你姥姥收了他的三萬塊錢，把我迷暈裝麻袋里扛給李建海，我是被他抬回城的。”

    “他為什么……”李安游輕聲問，“為什么還要回來找你？”

    徐欣哼一聲：“他說當(dāng)初三年前他就想帶我走，但是自己剛畢業(yè)太窮，養(yǎng)不起，他說他在城里打拼三年，已經(jīng)能夠落腳安家了，所以把我接回來。”

    “安游啊，你看看這男人找的理由多冠冕堂皇！三年沒看過咱們一眼，三年后倒做起好人來了！我告訴你，就算他給我搬來金山銀山，跪在我面前道歉，甚至自殺謝罪，我都不會原諒他！”

    “你知道他接我們回來最真實(shí)的目的是什么嗎？他有心臟病、哮喘、高血壓，常年需要人照顧，他在外面工作忙找對象都靠相親，有個到最后一步要結(jié)婚了說要婚前體檢，他跟人家攤牌自己的病，人家就走了。誰愿意照顧這種病秧子？他當(dāng)然就想起我來了啊，況且自己在農(nóng)村還有一個種，不得給自己留后？”徐欣冷笑著，“李建海可真是聰明。”

    李安游默默低著頭，什么話也不說了。

    只是后背一陣又一陣惡寒襲上來，讓她無法控制地渾身顫抖。

    “安游，你想想你媽那時(shí)候才十八歲，懷上你的時(shí)候我就輟學(xué)了，來到這里我跟他說過很多次我想上學(xué)，但他呢？打死不同意！”

    “他有病需要人照顧，還不想花錢請保姆，所以呢，我就是免費(fèi)保姆啊！你知道我一個人那幾年是怎么過來的嗎？我連門都不敢出！我一抱你下去，人家不問就開始議論，因?yàn)槲覍?shí)在是看起來太年輕了……”徐欣說著說著又眼眶濕潤，她吸吸鼻子，接過李安游遞給她的紙巾擦擦眼淚，這才長舒一口氣。

    “安游，你相信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不可靠的，他們只喜歡你的年輕漂亮，只是想得到你的身體，其他的，他們才不管你。”

    李安游還是不說話，她心里很亂，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記住了徐欣剛剛說過的每一句話，又好像一句沒記住，父親的音容笑貌還在她面前回蕩，瞬間又好像消失無蹤……

    仿佛自己跌進(jìn)一個漩渦，想出去，出不去，想陷進(jìn)去，也陷不進(jìn)去。

    “安游，我承認(rèn)這些年我也做得不好，你老罵我罵得對，但我也有難過的地方，我也想讓你理解。”徐欣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李安游又過去緊緊抱住她。

    “媽，對不起……”她哽咽道。

    徐欣也抱著她，母女倆哭了很久后，她才拍著李安游的背，輕聲道：“白阿姨和張叔叔離婚了，這幾天會搬到咱們家住，有不方便的你多擔(dān)待……”

    “好。”李安游小聲道，“只要你幸福就好。”

    徐欣松開手，揉揉自己哭得酸疼的臉頰，勉強(qiáng)對女兒擠出個笑容：“對了，下個月等你發(fā)完成績領(lǐng)完錄取通知書，我和你白阿姨計(jì)劃著，想換個城市定居了。”

    徐欣伸手抹了抹李安游臉上的淚問：“南方，你只能跟我們走，有個準(zhǔn)備吧游子，大概是去四川。”

    李安游望著她，十分猶豫：“我……”

    “你不會還想著你們學(xué)校那個小混混吧？”徐欣眼睛一瞪，警告她道，“我告訴你李安游，男人都不可靠，以后你要是出了事，可別找我來哭！”

    李安游沉下眼，現(xiàn)在很多事情，她也不知道。

    “對了，還忘了問，你高考考得怎么樣？”徐欣走到門口，正準(zhǔn)備拉門出去，又對她道。

    李安游點(diǎn)點(diǎn)頭。

    “那就好。”徐欣笑一下，“女孩子，自立最重要，男人算什么，都是狗屎。”

    “媽。”李安游忽然叫住她，沉默許久道，“你覺得男人是狗屎，那女人呢？”

    徐欣愣了一下：“女人……比男人好多了。”

    “那你覺得性別和愛情，哪個更可靠？”李安游又問。

    徐欣沒有回答。

    李安游轉(zhuǎn)過身看著她：“你喜歡白阿姨，是因?yàn)樗男詣e，還是因?yàn)閻矍椋俊?/br>
    “我……”徐欣噎了一下，沉下眉，“安游，我給你說的都是真心實(shí)意的，我相信愛情，但我不相信男人的愛情，就是這樣。”

    李安游沒有再問下去。

    一整天，她一個人窩在自己那間小房子里，像一只廣播，不停給自己在腦海里強(qiáng)制播放著徐欣說過的每一句話。

    “無恥！”

    “下流！”

    “該丟到監(jiān)獄里去閹割！”

    她現(xiàn)在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反應(yīng)過來這些話的分量，才明白過來徐欣所說所經(jīng)歷的那一切一切，她強(qiáng)迫自己代入當(dāng)時(shí)十五歲徐欣的那個角色，去感受她強(qiáng)烈的憤怒，強(qiáng)烈的屈辱，強(qiáng)烈的恐慌，強(qiáng)烈的孤獨(dú)。

    自從看到兩個女人接吻之后，這是第二次，她的三觀和信念再一次被真相無情地踩在地上，碾成碎片。

    當(dāng)晚，李安游燒掉了自己收藏的、大半關(guān)于父親的照片。

    有一半照片她實(shí)在割舍不下，那個帶她去動物園買冰激凌的父親，每天工作很累還堅(jiān)持給她讀故事的父親，被男孩子欺負(fù)會主動去給他們下馬威的父親，一起和她做手抄報(bào)的父親……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這一切。

    該怎么面對她一直引以為善的父親。

    明年清明，她還能想往常一樣懷著強(qiáng)烈的思念與不舍去祭奠他嗎？

    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只有茫茫黑夜可以讓她不做那艱難的善惡抉擇。

    前所未有的孤獨(dú)感終于向她襲來，她最愛的父親，拋棄她了。

    把自己窩在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