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他卻自動過濾，視線里只余下了呂枝一個人。

    很久沒見了，自從她不辭而別的那天起，景玔就決定要把她這個人丟到回憶的垃圾場里去。

    因為很難過，所以這樣的決定也下得格外的重。

    說要丟掉，就是真的丟掉。

    從此沒有再打聽過任何和她有關的消息，也放任艾菁菁對自己的示好，放任自己的身體隨著某種冥冥中的指引去行動。

    比如默認艾菁菁對自己的吸引力，默認自己也是喜歡她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關系好像越來越親近，就連景玔也開始相信，這樣的關系是真實的了。

    然而不是啊，因為只是一眼，只是視線中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對自己笑了一下，他的腦袋就嗡嗡地響了起來。

    哄地一聲，什么都忘了。

    “景玔！”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才失魂落魄地回神，面無表情地問了一聲“有事么？”

    雖然是問了，可卻并沒有留意她的答案。

    轉而繼續抬頭朝著窗邊熟悉的方向望去，可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此刻已經低下了頭，沒再看他，而是和對面的男生說起了話，臉上帶著笑意，把他忽略了個徹底。

    景玔方才突然升起來的熱情，瞬間就像被澆了一盆涼水，簡直涼到了骨子里。

    艾菁菁見他又在走神，便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目光定在呂枝身上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僵硬了片刻。

    “阿玔，我點好東西了，我們先找個位置坐吧。”

    這里到處都是夢幻的粉色，很適合戀人約會，但艾菁菁現在卻開始在心里恨恨地咒罵起來。

    好在景玔并沒有表現出抗拒的意思，乖乖被她拉到了距離窗邊很遠的一個角落，和呂枝所在的位置呈對角線對稱。

    從距離來看，不可能再存在相互交流的機會。

    這么想著，艾菁菁心里松了一口氣。

    然而事情并沒有像她想的那樣發展，因為景玔全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阿玔？不好吃嗎……”她笑著開口，語氣有點小心翼翼。

    “沒有，不用管，吃吧。”

    他看了一眼面前精致漂亮的甜點，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艾菁菁覺得尷尬，也不好意思再提醒，小口小口開始吃自己點的布丁。

    她們家不算富裕，但是這里的東西卻很貴，也不知道是節約意識，還是小市民心理在作祟，艾菁菁不想要故作矜持地浪費。

    ………………………

    將新出的冰淇淋各種味道全部試了一遍，直到舌頭有點麻木了，江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勺子，呂枝適時問了一聲：“哥哥吃好了嗎？”

    回答她的卻是一聲不受控制的——“隔~”

    江留連忙捂住嘴巴，表情有點慌亂，見女孩子臉上并沒有出現嘲笑的表情，才把手放下，狀似無意地咳了兩聲。

    “走吧，我吃好了。”

    其實是吃飽了才對。

    就這樣，刷了卡之后，一身黑色身材高挑的少年就牽著女生出了門。

    恰好她穿的又是白色的連衣裙，因此在其他人眼里，兩人的動作就像是情侶一樣。

    從起身到出門，景玔都一直注視著呂枝，她微微擺動的裙角，她在空氣中揚起弧度的發尾，甚至，她纖細瘦弱的腳踝……

    可是，她一眼也沒有看過他，一眼也沒有。

    嗯，就這樣吧，他用這樣平靜的聲音對自己說話，盡管拳頭已經攥成了青白色。

    ………………………

    時間晃動著，就像水晶吊燈投在天花板上的影。

    在沒人發覺的時候，有事物在悄無聲息地變化著。

    呂枝在初三畢業的那年暑假，惡補A國語言，然后去了A國很有名的藝術高中。

    大概是心存著想要掙脫劇情線的想法，她以為去到國外，劇情就沒有辦法再把她拉回來。

    那樣，也許就可以擺脫自己的女配命運也說不定。

    然而事實證明她在癡心妄想。

    她確實離開了劇情很遠，離開了艾菁菁很遠，而且也在每天做著自己喜愛的事情，逐漸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可是，只要這個世界存在的作者意志沒有消失，那她就一定會有千百個被送回華國的理由。

    比如……某個很重要的人生病了。

    她回來的時候，呂母已經被轉移到了S市最好的醫院，接受著費用不菲的現代化儀器的治療。

    不知出于什么緣故，一天在買菜的時候，呂母突然頭腦一陣發昏，在馬路中央暈了過去，正好在這個時候，綠燈已經轉成紅燈……于是慘劇就這么發生了。

    等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傷勢嚴重，失血過多，陷入重度昏迷。

    呂枝幾乎是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訂了最快的機票回國，趕到醫院的時候，她的臉色是煞白的。

    呂母任舊躺在重癥監護病房里，外面的親人只能看，不能進去。

    這位敦厚的中年婦女不久前還通過長途和自己通過話，那時候呂枝甚至能想打她滿臉自豪又擔憂的表情，但是現在，她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罩，身上到處都是各種插管，就像是一個醫療試驗品。

    原本的劇情里，可是沒有這樣的橋段的。

    里面提到在呂枝三十多歲失魂落魄的時候，唯一想到的能依靠的，卻只有縣城里的呂父呂母……

    可見在她三十歲的時候，呂父呂母還應該健在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位奄奄一息，而另一位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無助地哭泣。

    強忍住喉間的酸澀，呂枝紅著眼睛卻沒讓眼淚掉下來，反而轉身去安慰呂父。

    江留靠在一邊的墻上，看著呂枝強忍難過的樣子，低聲罵了一句“cao”，而江薄舟已經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著。

    “叔叔，我沒事的……”

    “爸，別擔心了，mama一定會好起來……”

    良久的沉默。

    真的會好起來嗎？誰知道呢……如果，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這么想著，呂枝的腦海里一下子浮現出了很多記憶片段。

    “枝枝啊，天冷了，要多穿些衣服。”

    “受欺負了就和媽說，媽心疼你，實在不行，就回來啊……”

    “別累著自己，你還小，哪能熬夜趕作業。”

    “……”

    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享受到母親給予的溫暖和無條件的愛……現在說沒了就沒了……？

    鼻頭猛然一酸，淚腺再也不受控制，微熱的液體大顆大顆低落在地上。

    女孩子的抽泣聲音很小……肩膀一顫一顫，聲音回蕩在走廊之中，像是某種小獸的悲鳴。

    醒來吧……好不好，我再也不做想要逃離劇情的膽小鬼了。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