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纖阿眼中噙著淚花，她掙扎得已經(jīng)沒有力氣，趴伏在他身下，懨懨道：“月兒何時追著郎君走過呀？”

    范翕便改口：“那是郎君追著月兒走好不好？花兒逐著鹿，鹿兒覆著月。那郎君，郎君，追著月兒泊頭走……”

    玉纖阿在他身下，噗嗤笑出，笑出了淚。她閉上眼，覺范翕又低頭，在她額上親吻。她確實(shí)分外痛，她覺得自己從來不曾這樣?jì)蓺膺^。她知道正是范翕縱容了她的嬌氣，她才在他面前出丑至此。

    她聲聲凄如杜鵑泣血，他的心就隨之一次次被揉碎。她終是在他低柔的小曲聲中，昏迷了過去。

    --

    玉纖阿次日醒來時，仍有些昏昏。她揉著額要坐起，誰知身子才一動，便重新跌了下去，趴在床上。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趴著睡了一晚，竟然一動未動？玉纖阿睫毛在枕上輕輕刮過，聽得身后一聲嘆，有郎君用被褥裹著她，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抱到了他懷中坐著。

    范翕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和喑啞：“你醒了？”

    二人坐在床帳中，玉纖阿在他懷里仰臉，見日頭已經(jīng)升了。范翕衣衫不整，靠坐在床靠墻的里面，他眼尾赤紅，下巴處有些青茬。這般精神不振，顯然他一夜未曾離開。

    玉纖阿仰頭看他：“公子，你陪了我一整夜？為何如此？你不怕被人看到么？”

    范翕答：“我要照顧你呀。我怕你夜里翻身，弄痛了后背。怕我技術(shù)不佳，讓你后背腫起。我要看著你呀，不敢讓你動啊。”

    他疲倦辛勞，衣袍輕皺。年輕的公子下巴抵著她發(fā)頂揉了揉，復(fù)又低頭端詳她面色。

    玉蘭花枝葉在他指下若隱若現(xiàn)。陽光照在范翕修長的身上，不染鉛華。他端詳她片刻，清涼手指撫摸她腮畔，微微笑道：“我的玉兒，從此斬?cái)嗲熬墸孬@新生。她再也不必卑微了。”

    他笑容釋然而清正，眷戀又溫柔。玉纖阿抬頭盯著他——

    他的玉兒，在他手下新生。從此她再也不必為自己身為奴而東躲西藏了。

    范翕唇角噙笑，玉纖阿眼中秋水緩流，波光粼粼。日光如清水波瀾，他漸漸不笑了，而她還在仰臉盯著他。一時沉默。

    有時沉默就是不同。

    陽光擦過飛起的紗簾，鳥鳴啾啾。靜靜地，范翕低頭，側(cè)過鼻梁，與她唇息交錯。

    剎那間，煙籠寒江，霧盡天明，有清泉自天盡頭流落。

    他們在日光床帳后，心照不宣地親吻。自己都未想通為何要這樣，只是他一低頭，她便仰了臉，自然而然地與他親上了。

    就好像他們本該如此一般。

    直到門外砰砰敲門：“公子，公子——”

    屋中擁在一處的男女動作僵住，回過了神自己在干什么。

    --

    范翕沉著臉出去，聽泉安屏退了院中那些人，神秘又著急地告訴他：“周洛的方向點(diǎn)起狼煙，這是向四方諸侯求助！公子，周洛是不是被九夷攻占了？周天子是不是……危矣？”

    范翕一愣，眼神變得莫測，他道：“將此事詳細(xì)說來。”

    而身后屋舍中，玉纖阿抱著被褥，屈膝坐在床上。她捂著自己狂跳的心臟，心臟敲鼓打雷一般，讓她無所適從。玉纖阿將紅透了的臉埋入被中，她想不明白，方才——

    她為何會與范翕那么熟練地親上。

    為何那么心照不宣！

    那般自然而然！

    作者有話要說：　　因?yàn)闅夥盏搅耍銈儍蓚€情不自禁了唄……

    ☆、1

    周洛之地燃起烽火, 四方諸侯當(dāng)前去援助。因這層原因，范翕一行人重新上路，進(jìn)了楚境。曾先生等人日日與范翕討論北方之戰(zhàn)事，范翕也做足了憂心忡忡狀，承諾攜兵馬盡快北上，讓同行的臣子們放心。

    大雨滂沱之日，范翕一行人過了邊境線，入了楚國邊關(guān)的一家亭舍。玉纖阿坐在最后一輛車上, 刺紋之后，她連續(xù)燒了幾日，精神不振，整日懨懨。但她心性甚狠甚穩(wěn), 斷不因?yàn)樽约旱木壒室⒄`眾人上路。馬車停下時, 她仍神志有些模糊。待車門打開, 風(fēng)雨從外灌入。玉纖阿睜開眼, 強(qiáng)撐著身體對車外侍女柔聲：“姜女, 我腿有些軟，你扶我一下。”

    一只手伸來。

    玉纖阿將手遞過去, 被那人一把緊握住時，她混沌的神智一下子清明。雨水濺上手背, 她白著臉將手向后抽。那人握著她的手卻不放，那人用力，將她一下子從車內(nèi)拽了下去。玉纖阿跌撞著摔下馬車，摔入郎君的懷抱中。

    迅速地, 她身上被罩上了一件胭紅色斗篷。冰涼的身體被裹入斗篷中，她仰起臉，睫毛顫抖，一把黑色大傘罩在兩人頭頂。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傘面上，而傘下，范翕緊擁著她，托著她的肩將她抱在懷中。從出馬車之刻到現(xiàn)在，范翕確保玉纖阿一點(diǎn)沒有被雨水淋濺到。范翕低頭，溫柔而擔(dān)憂地望著她：“你竟發(fā)燒了一路么？為何不讓姜女來找我？”

    玉纖阿卻煞白了臉：一行人！這么多車馬，這么多仆從！范翕竟然抱她！

    她在他懷里與他別勁掙扎，過度驚嚇讓她面色蒼白，掙扎出一身冷汗，玉纖阿又奄奄一息地倒在他臂彎間。她在他懷里發(fā)抖，咬牙：“公子，你瘋了？你怎能這樣當(dāng)著諸人的面與我這般？你忘了我的身份了？”

    范翕道：“別怕，沒事的。我讓他們都進(jìn)去亭舍了，我是將他們都打發(fā)去歇息了，才來帶你下車的。”

    玉纖阿這才悄悄睜了眼，她向四周看，一把傘罩下，四方寂靜，她與范翕被環(huán)抱在風(fēng)雨聲中。遙遙的見到亭舍門口亮著的燈籠在風(fēng)中搖晃，而果然，周圍已經(jīng)沒有了仆從。

    只聽到范翕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玉纖阿這才放下了心，她確實(shí)頭暈眼花，見周圍沒了威脅，她便身子放松，臉埋在范翕胸口，靠他的支撐來站著。他在雨夜中抱她，也許確實(shí)燒得厲害，玉纖阿覺得他抵著她額頭的下巴，都一陣guntang。玉纖阿紅了臉，卻仍輕聲責(zé)怪：“但你還是太大膽了。下次不要這樣。”

    范翕憂聲：“我聽姜女說你病得厲害，我豈能不來看你？我若不來看你，必心中絞痛若死，整夜整夜地想著你。你忍心見我如此么？”

    玉纖阿薄嗔：“你慣是說這些話來哄我。”

    如是說著，再三確定仆從們都被范翕安排去睡了，亭舍中官吏范翕又吩咐不許他們打擾，玉纖阿便放心地在范翕的扶抱下向亭舍走去。范翕見她虛弱，本想抱著她走，玉纖阿只不肯，范翕不想在她病著時和她爭吵，便只能托著她肩，扶著她一步步艱難地進(jìn)亭舍。

    門推開，風(fēng)雨入舍，擺在窗口的火燭光搖晃了下，范翕半扶半抱著玉纖阿入舍，將傘丟在了門外。他低頭憂心與她小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