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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斯的手臂撐在他身體兩側,保持著被他倉促推開些許的距離,墨綠的眸光高深莫測,居高臨下地道:“我看倒覺遠遠不足。”阿多尼斯哭笑不得,深刻嘗到了什么叫惹火燒身的滋味,斜睨道:“本就是你要自行饋贈的禮物,湊巧得了我的一點回禮,就被你蠻不講理地歪曲成一樁買賣了?!?/br>哈迪斯裝沒聽見,又要湊近去吻他,阿多尼斯趕緊防住了:“好了,我才剛醒來,難道你要讓我睡著的時間比我清醒的還長,也奪了我與你好好說話的機會嗎?狂風要稍作平息,雨云才有閑暇積蓄財富;沉浸于一時的歡樂之中,只令我無窮無盡地感到筋疲力盡。若我之前的表現令你心情舒暢不少,我可要向你提個要求了?!?/br>哈迪斯當然是滿口答應。阿多尼斯微笑道:“我很久沒見到斯提克斯了。”哈迪斯立即應承:“好。”剛看了母神一眼——真的只是一眼,就被父神冷冰冰地再次拒之門外,斯提克斯就算脾氣再好此時也滿腹牢sao。時隔不久又被召見,他一臉麻木地走了進來。只見母神眉眼含笑地偎依在冥府之主的懷中,輕聲與其交談著什么,見他進來,更是連話語里也帶出了笑意:“斯提克斯?!?/br>斯提克斯剛要出聲問候,就聽到他的母神微微笑著表揚了面無表情的父神:“你將他照顧得很好?!?/br>斯提克斯:“……”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照顧自己的,父神根本是徹頭徹尾的不聞不問啊!眼睜睜地看著父神不僅厚顏無恥地接受了這份贊揚,還借此當著長子的吻得冥后雙頰微醺權作賞賜,斯提克斯的眼角都抽搐不已:“在石榴皮變得堅硬前,不該輕易貪戀汁水青澀的籽粒;翎羽尚未茁壯的幼鳥依舊嗷嗷待哺,不該被草率地推出巢xue;精明的農夫從來不會過分耕種肥沃的田地,聰明的獵人不會捕捉孱弱的幼崽,就如殘忍的海盜不會洗空一整片海域。尤其愛情的果實已然結出,還請——”斯提克斯本只是壯著膽子,通過委婉地提醒母神注意身懷有孕的事來稍微敲打一下冷酷無情的父神,卻沒想到自己成了啄破騙局所編口袋的莽撞鳥兒,一下就釋放了冥王想保留的秘密,話未說完就被強大的神力給狠狠地扇了出門。“果實?”原先只是微笑地聽著的阿多尼斯怔住了,不由得重復了一次,下意識地在周圍尋覓著熟悉的鏡面,它卻早已不翼而飛。它正是他之前就隱約察覺到從房內缺失的物件。不過,因目前是他的背脊緊貼在對方懷中的姿勢,他能清楚地感覺哈迪斯渾身都繃直了一瞬,這下便連鏡子都不用找了,直接摸了摸發頂,不出意外地碰到了嬌嫩的植株,深吸了口氣:“哈迪斯?!?/br>冥王一臉嚴肅地看著門口,就是不看他。阿多尼斯也不在意,淡笑不知何時隱沒了,十分平靜地問:“這就是你想瞞著我的事嗎?”冥王默了默:“嗯?!?/br>冥后卻并沒有他所想象的那般勃然大怒,只無奈地抿了抿唇道:“陛下,請你先放開我吧?!?/br>環住他的力道雖接下來有所減輕,冥王卻始終沒有松開。他將不情愿表露得明白而執拗,阿多尼斯仍舊不由分說地掰開了那桎梏住自己的臂彎,緊接著的反應卻與哈迪斯所預想的完全不同,非但沒有拂袖而去,還毫不猶豫地轉過身來,緊緊地回抱住面無表情且毫無自覺地散發著低氣壓的冥王。他不再裝出強忍不悅的模樣,而是忍俊不禁道:“你若不肯放開,我又怎么才能抱住你,與你一同慶祝這個好消息呢?”第六十四章情濃者日日煥發精神采氣,失意者晚晚被錐心痛苦噬咬。由潔白玉石鑄成的殿堂富麗堂皇,身形窈窕的美貌侍女頻頻出入。內殿深處的臥榻上,常與可心情人嬉戲解悶的宮殿之主橫陳著豐腴瑩潤的軀體,只裹著薄紗的腰間系著助她攻無不克的金腰帶,可那如盛開的花瓣般嬌嫩的頰此時卻不再泛著誘人的暈紅,而是驚心動魄的煞白。自那天被陰險狡詐的冥王自她心愛的青年的夢境中重創,她就一直精神頹喪,似一尊美麗冰冷的石膏像閑臥在榻上一動不動。厚重的陰翳蒙上了半闔的瑩瑩灰眸,黃金般貴重的發絲宛若死了般黯淡無光,纖手憂愁地交疊在起伏微不可見的柔軟胸脯上,對一向疼寵溺愛的厄洛斯也視若罔聞。背生雪白雙翼的愛神煩悶地攥緊了金與鉛制的箭矢。他清楚令母神憂傷憔悴的源頭是誰,是中了求而不得的劇毒,只需一個溫存的甜吻即可輕易化解;是背負了她一大筆情債的債戶逃之夭夭,只要將被借走的心歸還便可不藥而愈;是被沖垮的沙堤潰不成軍,只叫來勢洶洶的水潮退去就可喜獲新生。卻恨自己拿對方沒有辦法:若有幸被這份思念青睞的,還只是原先那無依無靠的低微植物神,他大可以親自擄來,往這不識好歹的胸部插上一根金箭,讓享盡了被愛與美的主人求而不得的榮耀者嘗嘗被把玩厭棄的滋味??煽寺鍨跛鼓巧窳姍M的長子偏偏成了他的庇護神,還兇戾得容不下半絲覬覦的目光。就在這時,厄洛斯忽然察覺到一股熟悉而強大的神力在靠近,不禁扇動了翅膀,轉身往門口的方向看去。正是失蹤許久,平日最得母神歡心的她的情人。哪怕是戴著鮮艷纓盔的常勝將軍也有最愛的戰利品,那被愛與美之神舉世罕見的美貌所折服、甘愿被柔情的鎖鏈束縛的囚徒中,流淌著神王與神后尊貴血脈,每當戰鼓響起就手持銳利的長矛、駕著兇暴的戰車在戰地上所向披靡,執掌著赫赫有名的破壞與戰爭,以好戰嗜血的名聲讓怯者聞風喪膽的阿瑞斯,定是她鋪陳在身前華毯上的戰果里最值得夸耀的一枚。盡管不知他怎么在這段時日里無緣無故就不見了,厄洛斯也不想做多余的關心,他雖深愛母神,也從不與她的眾多情人交惡,卻是怎么也提不起半分好感的。更因想到接下來或許發生的顛鸞倒鳳,皺了皺眉,明智地其他侍女一起退出了寢室。往日一向會主動開口,以笨拙的口舌盡力討她歡心,以貧瘠的語言傾訴愛慕,想方設法讓她開懷的戰神不知為何臉色森寒,像是黎明女神忘記收起夜的簾幕般陰霧沉沉,又似潮汛即至的海面般兇吉不定。若是沉浸在哀泣與自身的痛苦中的阿芙洛狄特還剩下一星半點的機警,此時此刻就不會像初涉情場的豆蔻少女般茫然四顧,也不會如被盛秋的灼熱麻痹的候鳥般忘卻了冬日冰封的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