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徹底隔絕了不似活人的云非貍和蕭問水。

蕭問水立刻揮開云霧,眨眼間卻再也沒有了云非貍的身影。

“師妹！”

“云非貍！”

一切都無聲無息的,除了回頭那一瞬間云非貍的臉，她說話的聲音都和之前一樣，毫無異常。

這會兒也沒有其他聲音，一切安靜極了。

連云霧中，不斷試圖進到五蘊宗里面去的妖魔魍魎們都沒有了動靜。

死寂的安靜,好像沒有任何活物。

蕭問水立刻回頭往五蘊宗里趕去。

果不其然，和他擔(dān)心的一樣,四面八方的云霧全部侵擾到五蘊宗的山門內(nèi)了。

護山大陣一直開啟著,沒有任何聲響，可是這原本龜縮按捺的云霧,居然能直接悄悄侵入內(nèi)部。

蕭問水一路過去,沒有看到一個弟子。

云非貍變臉消失，只有一個可疑的何沉夢在山門內(nèi)，眼下卻連他也找不到了。

然而云霧恢復(fù)得越來越快，他怕斬厄刀誤傷到人，也不敢用。速度變慢了下來，偶也走錯方位。

直到推開一個殿門時,有一副畫卷忽然掉了下來。

蕭問水想起他們聊天中提到過的師尊的畫像，立刻撿了起來。匆匆一掃，畫中卻一片空白，只有一樹落雪的梅花，并無一人。

蕭問水腳下不停，一路不斷揮開云霧，找不到人也不停留，徑直一路朝著北面最深處的正殿而去。

師尊在那里。只有師尊絕對不能有事。

蕭問水推開沉重的殿門，一面呼喚：“師尊，你在嗎？”

坐在墨荷符篆陣法正中，青衣白發(fā)的男人，聞聲抬頭看來。

暗綠色的眼里風(fēng)平浪靜，淡然無波。

那暗綠像暗沉的翡翠寶石，又像一種接近墨綠的顏料。

“師尊?！笔拞査居行└≡甑男?，看到那個人的瞬間忽然便安寧平和了。

蕭問水徑直穿過墨池，看都沒有看一眼，單膝抵在白玉床前，緊緊地凝視著這個人：“師尊，你怎么樣？”

男人沒有打坐，只是屈膝散漫地坐在那里，微微側(cè)首朝他看來。

眉目的神情依舊和那天見到的一樣，淡漠平和，卻又無物可以入眼入心。

蕭問水卻一眼發(fā)覺，這個人似乎，修行出了岔子？

像是境界倒退，修為損傷一樣，空有其表。

“發(fā)生了什么？”那個人并沒有回答他的疑問，淡淡的問了另一個問題。

蕭問水頓了頓，立刻把云非貍、何沉夢、葉安、晏小瓷一系列不對勁說出來。

師尊卻只是淡然平靜的聽著，不慌不忙，無動于衷。

沉默。

蕭問水遲疑著，忽然不敢直接問晏小瓷那一夜的事，只是說：“師尊可看到何沉夢？”

一直無情無欲的男人忽然隱隱嘆息了一聲，伸手撫了撫他的頭，低低的柔和的嗓音：“這一次，我不能幫你，你要自己看清楚。”

這瞬間的觸碰叫蕭問水愣了愣，心底一陣溫?zé)?，反倒有些僵硬的措手不及?/br>
這個人從出現(xiàn)就一直冷漠疏離，蕭問水卻無法抑制的想要靠近他，靠近了卻又無措。

即便聽到云非貍幾次說起小時候他對自己有過的偏愛溫柔，蕭問水仍舊還是有些近鄉(xiāng)情怯的頭腦空白，莫名緊張。

方才那一聲嘆息撫摸，竟叫他猝不及防，受寵若驚。

但當(dāng)蕭問水抬眼看去時，卻只看到男人疏離漠然的眉眼。

那雙墨綠的眼眸里似有若無的隱秘冷待，像是在看他究竟什么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似得，漫不經(jīng)心的聊賴好奇。哪里會有半分親近愛護？

這，只是他瞬間的錯覺嗎？

蕭問水下意識后退了半步，這才看到周遭的符篆陣法形成的墨池。

符篆陣法，墨池，云非貍……

他錯愕的朝那個男人看去，這一瞬間想到了許許多多零碎不全的片段。

第一次見面不正常的劫云，雨里莫名緊繃的不安，空氣里似有若無的殺意，這個人意外的冷漠。

何沉夢與眾不同的冷靜態(tài)度，看到他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反應(yīng)，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晏小瓷的疑問，去找?guī)熥?，第二日卻消失無蹤。他們求救，這個人卻無動于衷。

葉安的憂慮，暗示。疑點指向何沉夢，何沉夢卻扯出師尊來證明自己清白。

何沉夢看出來了，蕭問水不愿意懷疑這個男人。

眼前的墨池符篆，這是專門用來困住某種妖魔的。

半路上撿到的那副空白的畫，弟子們口中說的，近百年所有人對畫卷的虔誠祝禱，畫卷突然空白無物。

晏小瓷第一次見這個男人深信不疑，這個男人反常的修為。

“你不是師尊。”蕭問水恍然回神，“你是這幅畫中人！”

怪不得，一切都說通了。

無法察覺到妖力，畫中人不是完全非人。既是畫自然與真人無二，雨水可以掩蓋畫像的墨香。

那側(cè)首好整以暇望著他的男人忽然慢慢笑了，雖然只是唇角微動，整個人的眉眼卻忽然生動起來。

似春風(fēng)席卷山野，似有若無的清冷旖旎，卻比之前的淡然無波更危險幾分。

“不錯。我是畫妖。你要如何？”就像是說你才發(fā)現(xiàn)了啊，這樣平靜聊賴的語氣。

蕭問水環(huán)顧四周尚未侵擾進來云霧，直接走到男人面前，神情冰冷沉寂。

既然不是他的師尊，自然也沒必要叫他瞻前顧后。

“跟我走，何沉夢去了哪里？”蕭問水抓住這個人的手，徑直向外走去。

遇到墨池邊沿，墨荷泉水忽然暴漲，斬厄刀隨意一揮便破開來。

畫妖并沒有掙扎抗拒，全程都很配合。

就像陣法破開了，蕭問水抓住了他，他便自然跟著蕭問水走。

隨波逐流，漫不經(jīng)心，理所當(dāng)然至極。

“何沉夢去了五蘊宗的禁地?！?/br>
蕭問水也不在乎他背后有什么打算，也不懷疑，依舊抓著他手不放。

他說話的語氣雖然清冷，卻沒有什么被騙后的厲色：“禁地在哪個方向，你知道嗎？”

蕭問水歸來不久，事態(tài)發(fā)展就愈演愈烈，他并不清楚五蘊宗所有。

可是畫妖也不過是一幅畫，也未必就知道，他這話問得未必對。

男人卻回答了：“本來不知道，現(xiàn)在知道了?！?/br>
蕭問水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質(zhì)疑。攜著他，依照他所指的方向快速飛去。

“你說話向來都這么……”蕭問水想了下，“……虛虛實實嗎？”

姬清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要不然，怎么當(dāng)你師尊？”

蕭問水：“……”

也是，若是這畫妖不一開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絕對騙不了他們那么久。

之后私下里弟子相見，必然會被看出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