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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改名叫春風樓了,怎的不覺得人會笑話?”姬清接過栩栩如生的傀儡阿婉遞來的酒,也對她溫和一笑道謝。那美貌嫻靜的宮裝侍女,竟也眼波微動紅唇一牽,含羞帶怯的抿唇笑了。“師父真是神乎其技,阿婉越發像真人了。”姬清先是贊了一聲,這才不徐不疾的應道,“這如何能怪我,當年剎魂教的情景師父也見過的,我若是不多笑笑討人喜歡一點,如何有今日與師父坐在這里共飲的情景?師父那次發怒,我便記得改了,如今確實不曾對人笑過。若是還嫌不足,不若師父為我做一張面具,干脆遮著臉好了。”黎燦便是蒙著眼睛,薄紗卻不會全然擋住所有視覺。霧影綽綽迷迷蒙蒙,卻也能清晰想見,面前的人,是什么樣的神情。他便是不笑,可生得那樣溫柔好看,眉眼唇邊天然便似漾著三分似有若無的笑意來。就是蒙上他的眼睛,遮著他的臉,不看。聽見了聲音,越是清凌溫和,越要叫人心里情不自禁生出幾分旖旎來。姬清見黎燦蒙著薄紗的眼睛瞥他一眼,也不知怎的,神情忽然便莫名不悅起來,對他冷聲道:“當年見你,你若是今日這般,我定不會收你為徒。”不到兩年就被嫌棄后悔的徒弟,卻并不在意黎燦忽冷忽熱的古怪脾氣,反正他這樣也不是第一次。姬清撐著下巴,漫不經心的點頭,眼中流露一點笑意:“那可怎么辦呀?如今天下皆知,你有我這么個惹是生非的徒弟。春日風景這般宜人,師父也不睜開眼看一看,對我,不若也入眼不看、充耳不聞好了。”陰云變幻,櫻花作舞。姬清在阿婉的腕間輕輕點了幾下:“天氣這樣好,阿婉來跳舞吧。”宮裝的傀儡侍女在庭前深深福禮,當姬清吹動骨笛,便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了,翩翩起舞。比起時下舞蹈的嫻雅留白,傀儡阿婉跳得要大開大合許多。風越大花越急,骨笛悠揚,她舞得越癲狂迷醉。美得叫人驚心動魄如癡如醉,卻又下意識汗毛直立悚然一驚。或許,此時那素手纖纖的女子手中若執著一把武器,便立時明白許多。這不是用作娛人的玩偶,而是殺人的兵器。黎燦手中,從不做無用的擺設。黎燦把玩著精致的酒杯,并不豪飲。他向來喜歡清醒,多過沉迷。“又胡鬧。”此時黎燦的聲音里卻無多少斥責之意。他食指輕叩杯壁:“皇帝身體一日壞過一日,對諸王的防備警惕也日漸加深。思緒又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一時要招各地藩王入京侍疾,一時又命駐京的王侯盡早之國,無詔不得離開封屬。”姬清見他說正事,便停了骨笛:“師父也要離京嗎?今上對自己的孫子倒是疼愛。”黎燦神情冷淡蕭殺:“當年我父王與還是皇子的皇帝一母同胞,替他聯姻寧國長公主。自古中原朝廷眾臣眼里,儲位不可能選擇與他國姻親的皇子。如此,他才能坐上那個位置。后來,我父王被封作離王,離王之位不可能問鼎九五之位,但卻是駐京世襲。我父王淡泊名利,母親近況與他不同,寧國女子也可以一爭那個位置,她婚后……”黎燦頓了頓,并未提寧國長公主如何,另起道:“我執掌了離部,建立六扇門。皇帝老糊涂了,想起往事不是感念故人,反倒是猜疑起離那個位置八竿子打不著的我來。”姬清斂眸若有所思,并不意外。黎燦眼高于頂,一看就不是甘居人下的凡人。任是誰在他面前都要平白矮一截,這樣的人放在身邊長久見著,若還是從不猜度警惕,那可能就只有狂妄如姬封這種人了。“師父創建六扇門,一直醉心江湖武林,莫非是故意用來打消皇帝猜疑的?”“我生性肖母,不能像我父王那般,醉心風花雪月琴棋書畫之上。困在這京都之中,又不能參與朝政大事,左右無聊,不若放在武學之上。我若是醉心武學,一心一意在爭奪天下第一的虛名之上,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自然就叫那位放下些許戒心了。”姬清似笑非笑:“要我說,皇帝和師父都實在多慮了。意在那個位置的人,就要像黎騫那般誰都不得罪,各方都交好才行。師父單是這副脾性,將人嚇得遠遠的,就絕對無緣那個位置了。”黎燦把頭轉向他,輕聲說:“好大的膽子,你這是在編排為師嗎?誰說黎騫誰都不得罪,他不就得罪了你嗎?你同誰都溫和,對他卻不假辭色,都避而不見到離玉樓了。若是不想見他,告訴為師就是,何必連家都不著。”姬清唇抵著合攏的折扇,微微一笑:“自是怕師父覺得我惹是生非,又后悔收我入門。”黎燦隔著眼簾薄紗,定定的望著他:“我從不后悔。”姬清眼眸微斂,別開視線:“黎騫意在寧國,這些年中原崛起速度加快,相反,寧國開始隱隱式微。師父是否有意寧國?”“有意的不是我,是我母親。剎魂教,你有多想要?雖然聞人重天必然穩坐了那個位置,但你若想要……”姬清打斷他:“想要的程度,和師父你想與我父親一戰的迫切程度,是一樣的。”姬清過去以為,黎燦對姬封感情復雜,或許是有孺慕愛意,又參雜著戰勝挑釁的敵意。拜了黎燦為師之后,才知道他心底并無男人之間情愛的概念,單純的過分。甚至連挑釁姬封,也是他生性給人的盛氣凌人和姬封的氣場相沖所致,未必有心刻意。黎燦沒想到姬清會這么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黎燦哪有表現的那么想和姬封生死一戰的?他甚至也沒有那么想要爭奪天下第一的名頭。不過是時日漫漫,他又不是個休閑享樂、甘于平庸的性子。精力既然放在武學上,做就要做出一番成就來。姬封是天下第一高手,對上他也是遲早的事。黎燦表面上似乎總想和姬封一戰,實則只是打發無聊罷了。也是身份所致,故意用來迷惑皇帝的。姬封把黎燦當磨刀石,讓聞人重天和他打。他不也沒有什么異議就接受了嗎?姬清望著飛花里,漫無指令作舞的傀儡阿婉,神情平靜:“我想要的東西自己會去拿,便是我不想要,有人也會自己給我。不敢勞師父費心。師父若是想送我些什么,不若便做一個跟我一樣的傀儡人偶吧。”黎燦神情漠漠:“過來,閉眼。我測畫一下你的五官。”姬清平靜的閉上眼睛,閉合了那浮光一樣澄明薄暖的溫柔,臉上的所有神情便一一盡消。那張臉,的確很好看,但比他好看的聞人重天,黎燦也見過的。卻為什么,只有這一個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