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都在里面。

外面紛紛攘攘的腳步聲人聲逐漸逼近，事已至此，一切都再無力挽回了。

白發(fā)灰瞳的姬清，穿著朱紅單薄的寢衣，平靜的等在那里，似乎對即將到來的一切都早有準(zhǔn)備，不閃不避，冰冷無情又高高在上。

笙歌沒有退，他只看了執(zhí)著另外半柄殘劍的博源一眼，毫不在意的背對著他朝姬清跑去。

姬清的眼底忽然燃起一絲緊張，看向明顯不正常的博源，在笙歌靠近的剎那就將他擋在身后。

劇情里沒有，但姬清那一刻突然害怕博源會殺了笙歌。

過后他才想起，沈笙歌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受，一直到結(jié)局他都不會死的。

但姬清還是牢牢的抱住他，把他隔在身體之后。

笙歌脫下外袍，顫抖的手努力罩在姬清的身上頭上，沉默的抱著姬清，把他按在自己的懷里，企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外面一切的目光。

姬清淡淡的笑了。

沒有用的，有沒人看見無所謂，重要的是，有一個極有說服力的人站出來證明，最好是甘愿為此而死。

鬧得這么大的刺殺案，就是把進入過碧霄樓的所有人都滅口，這件事也會流傳出去。

人們不在乎有沒有看見，人們只要知道有人看見了就好。

從他喝下徽之遞過來的毒酒那一刻開始，這件事就注定會被天下所知。

逃不掉的。

第91章孤頭上的綠帽每天都是新的26

就像是一幕默片,無聲無息。

灰蒙蒙的天,群鴉的羽翅無聲無息的掠過暮春時節(jié)的朝歌城。

紫宸宮就像朝歌城云鬢上那顆最為精致珍貴的珠釵,固定著搖搖欲墜的端莊華美。

盛極欲敗的花樹在群鳥羽翅掠過的一陣微風(fēng)里，紛紛飄零而起。

飄過古道上最早醒來等著進城挑賣的麻木的平民，飄過剛剛醒來的黎庶萬家，飄過廣廈茂林鱗次櫛比的東城高門,飄過大道上等待著公卿大臣們的規(guī)矩嚴(yán)謹(jǐn)?shù)鸟R車……

天將破曉,夜已發(fā)白，黑白未分的混沌里，飄零的芳菲暗得像燃盡的灰燼。

碧霄樓的正殿。

紛雜慌亂的紫宸宮，轉(zhuǎn)瞬之間便似乎所有人都在朝這個方向趕來。

茫然不知的宮娥侍從，遠遠的跪俯瑟縮在地,任由這些執(zhí)刀的禁軍羽林衛(wèi)從身邊跑過。

即便隔著重重樓閣門扉，碧霄樓內(nèi)那個聲音還是層層減弱的傳了出來,仿佛要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聽到。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先帝知不知道現(xiàn)在這個妖孽已經(jīng)坐上大周至高無上的寶座了？怪不得君山崩裂，先帝地下有知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哈哈哈哈……”

被圍起來的博源不慌不忙,殘劍指著面前擁抱的兩人,仰天冷笑。

“爾等可要看清楚了，自己如今跪地效忠的，到底是個什么人？”

博源牢牢的望著那個人，看著他冰冷平靜不為所動的灰瞳，那里無懼無恨，就像冬天的時候梅山上的大雪,吞噬所有的溫度和情感。

博源笑了笑，這一刻，他的心底再無血色干涸的痛苦。

梅山的梅花很美，他自小生長在朝歌，從小看到大，唯有今年沒有去。

他遇見了一個想要一起賞花的人，卻已是無景可賞。如今，滿目血色漸退，梅山的花開出來，還會是記憶里一望無際的白嗎？

“我在黃泉等著你，我的陛下。”

早已準(zhǔn)備好的毒液瞬間催動，血污涌出，博源的瞳孔放空。

殘劍落地，玉山傾毀。

從公卿之后淪落為禁宮侍君，從人人稱贊仰望的朝歌名士淪落為以色侍人的第一美人，今時今日終于可以決絕的結(jié)束這命途多舛的一生。

他的死亡，開啟大周帝國傾塌崩毀的第一道防線。

他慘烈不幸的命運，他過往的一切忍辱負(fù)重，他曾經(jīng)的所有榮譽美名，都將因為死亡的永恒，傳唱為敲響大周喪鐘的哀樂，成為正義的人們刺向暴君的一道道利劍。

笙歌感到冷極了，他用力的抱緊姬清，四面八方的寒意卻仍舊一陣陣襲來。

明明就要五月了，為什么這么冷？冷得叫他從身體到心都在發(fā)抖。

為什么大家一定要這么做？

他不知道懷里這個人到底做錯了什么，人們一個個命也不要就是要他死？

“別看。”笙歌伸手捂住姬清的眼睛，他自己卻扭頭對著外面。澄明顫抖的眼睛睜大警惕的看著，從決絕自盡的博源，到這些羽林衛(wèi)的一切風(fēng)吹草動。

沒有人說話，進入殿內(nèi)的守衛(wèi)沒有王令誰又敢看帝王一眼？

便是瞟到一點朱紅的衣角也只是確保帝王的安危，豎著耳朵捕捉他接下來的指示。每個人的心都是懸著的。

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發(fā)生了這么重大的刺殺案，而首領(lǐng)卻恰好不在，若不能戴罪立功，誰都不敢肯定接下來會面對什么樣的懲罰。

至于刺客嘴里的話，這些人并不懂得是什么意思，這些離他們都太遠了，是那些上位者們才應(yīng)該考慮的事。

姬清無聲嘆息，握著笙歌捂著自己眼睛的手：“全都出去，讓文珩和獨孤靖榮來見孤?！?/br>
“臣在?！本笜s眼神冷凝微顫，他進來的時候正是博源自殺身亡，一時被這慘烈的場景鎮(zhèn)住了。

靖榮撥開眾人就要跪地請罪，便聽到帝王冰冷肅殺的聲音。

“別跪了，先去把這院子里的一眾人都看好，別讓任何消息走漏出去。給孤查，昨夜這個刺客究竟是怎么進來的？孤養(yǎng)了你們莫不都是擺設(shè)不成?！?/br>
“是，臣有罪?！本笜s握緊腰刀，仍舊單膝跪地行禮后，這才后退著走出去。

他的牙齒咬得極緊，腦子里也被匆匆一瞥看到的面容震驚，但他早已見過徽之的樣子，心底并不十分驚訝，更多的是懊惱于自己竟然會被這樣簡單的伎倆所騙，擅離職守造成的陛下的龍體受損。

姬清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沒有什么用，但有些事做了總比不做好。

他看著地上博源的身體，眼神平靜空茫又似乎有些許悵然：“至于刺客……”

“陛下且慢！”都已察覺到不對了，徽之自然不可能還端坐在冷宮等消息。

姬清看到連冷宮里的徽之都出現(xiàn)了，怒極反笑。

“看來孤的紫宸宮的確是無人了，叫人覺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里都能隨意參觀?！?/br>
徽之穿著遮掩發(fā)色的兜帽披風(fēng)，聲音沉重：“陛下不用急著責(zé)怪獨孤將軍，且先聽聽一個交易如何？”

姬清看著并無反抗，被侍衛(wèi)們刀劍加身巍然不動的竹馬君。

徽之的武力單打獨斗很難說跟靖榮誰在伯仲，上次束手就擒被他關(guān)在冷宮，也有畫地為牢、自愿被縛的意思。

姬清既沒有綁著他，也沒有要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