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郁郁蔥蔥的森林染上了一層墨色。鉛灰色的陰云映襯下，法師塔灰白的塔身顯得分外蒼涼——一如塔麗莎的心境。

除了查理以及泰蘭的仆人們外，法師塔里所有的人聚在一起，聽泰蘭講述目前的狀況。

看過獻(xiàn)祭之卵后，泰蘭表示：對于安德來說，神器過于強(qiáng)大，好在獻(xiàn)祭之卵的力量已經(jīng)幾乎消耗殆盡。所以盡管十分困難，應(yīng)該還是可以改造使用的。

現(xiàn)在，麻煩的是另一個問題。

在維拉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泰蘭曾讓安德醒來過五次，而這五次，無論是什么開端，最后都無一例外的以安德的狂暴告終。目前，安德體內(nèi)同時存在著兩個意識，一個是之前表現(xiàn)出的吟游詩人，而另一個，似乎是個冷血的戰(zhàn)士。無論安德表現(xiàn)為哪一個意識，他都相對平靜，能夠保有基本的理性。但好景不長，不過十幾分鐘，他的思維就會越來越混亂，兩個意識交替浮現(xiàn)，繼而相互爭斗，令安德十分痛苦，很快陷入狂暴的殺戮和破壞欲中。即使泰蘭的禁錮裝置十分牢固，他還是沖破了三次，甚至有一次，險些打破了地下室那扇厚實(shí)的，布滿了法陣的大門。

顯然，弄醒一個純粹的殺戮機(jī)器毫無意義。

針對此種狀況，泰蘭提出了一個方案：意識融合，借助心靈神術(shù)，以外力介入，強(qiáng)行使安德腦海中的兩個意識融合，形成一個新的意識。

塔麗莎咬著嘴唇，坐在研究室的角落里，目光無神地落在躺在桌子上的安德身上。在此之前，泰蘭已經(jīng)告訴過她這些，并且提醒過她可能的后果，這些后果始終在她心底盤旋，猶如一個解不開的魔咒，長滿荊棘，牢牢絞住她的心臟。

意識融合，可能后果有四：

一、融合失敗，安德體內(nèi)的兩個意識一并抹消，再也不會醒來。

二、融合失敗，安德體內(nèi)的兩個意識更加混亂，從此只會被純粹的殺戮欲和破壞欲所主宰——一如他原本應(yīng)有的用途。

三、融合成功，但醒過來的意識，很可能是一個全新的意識，甚至，和從前那個“安德”絲毫不相干。他可能不記得從前的事，也可能記得，但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纖細(xì)敏感的吟游詩人。

四、融合成功，醒過來的仍舊是那個吟游詩人——這種可能微乎其微，起碼，泰蘭不抱什么希望。

第一次聽到這些后果時，塔麗莎感覺整個世界旋轉(zhuǎn)起來，變得模糊不清，拖著她墜入無底的深淵。泰蘭扶住了她，溫和而毫無同情心地告訴她：“美麗的木精小姐，很抱歉，但這就是現(xiàn)實(shí)，你必須接受。當(dāng)然，你接受與否，對安德來說毫無意義，你必須承認(rèn)，你幫不了他。”隨后，他露出溫和有禮的笑容，收回扶住塔麗莎的手，退后一步，告訴她，“不過，我給你一次機(jī)會，如果維拉真的能帶回適用的替代品的話，那么，我把選擇權(quán)交給你，由你來決定是否采取這個方案。美麗的木精小姐，好好想想，保持原樣，和未知的風(fēng)險，你更喜歡哪一個。”

兩個選擇，五種可能的結(jié)果，除了那渺茫的希望外，其它四種無一例外地刺痛著塔麗莎的心臟。

泰蘭的話在她耳邊響起：“美麗的木精小姐，好好想想，即使融合成功，你真的能夠接受一個完全不同的‘安德’，一個長著同樣一張臉的，陌生人嗎？你說你愛他，如果他的意識消失了，你還會愛他嗎？愛他的軀殼？還是愛上一個陌生人？”

塔麗莎不知道。

她茫然地看著安德，周圍嘈雜的討論聲似乎與她毫無關(guān)系。她已不再悲痛，麻木的心底生長出一叢長滿毒刺的荊棘，她的眼睛看著安德，腦袋里卻一片空無。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麻木填滿自己空蕩的胸腔，仿佛只要這樣，她就不會失去安德，她就仍有希望。她開始恨泰蘭，恨他為何要將選擇權(quán)交給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與其親自面對那未可知的后果，還不如閉上眼睛等待。

“美麗的木精小姐。”

“塔麗莎。”

“塔麗莎！”

熟悉的聲音把她從自己的世界里拉回。麻木漸漸消褪，抓魂蝕骨的疼痛死灰復(fù)燃，再次從心底爬出。她聽見泰蘭溫和的聲音：“美麗的木精小姐，現(xiàn)在，告訴我你的選擇。”

荊棘瘋狂滋長，絞緊，尖銳的毒刺刺入塔麗莎的心臟，刺穿了她的胸膛。

顫抖的嘴唇幾乎說不出話來。一片朦朧中，她看到泰蘭臉上溫和而譏諷的笑容——如同惡魔。

一片寂靜，寂靜得似乎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五雙眼睛緊緊盯著她，等待著她的決定。

塔麗莎閉上眼睛，艱難地張開嘴唇，做出了最后的選擇。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而干澀：“我選擇……融合。”

第48章交談

意料之外的，一切相對順利。在希爾的幫助下，獻(xiàn)祭之卵經(jīng)由改造，被安置在安德的胸腔里。

意識融合的過程很危險，保險起見，也因?yàn)楹拖柕募s定，泰蘭在安德身上添加了一些裝置，以保證他服從獻(xiàn)祭之卵，服從希爾。那串黑星石珠串一共十四顆，雕刻出十四種形態(tài)各異的猙獰獸首，每一個惟妙惟肖的獸首額頭正中，均雕刻著一枚符文，而每一枚符文都有它獨(dú)特的意義，只能被陰影之主的祭司所掌握。這些雕像和符文中，除了“獻(xiàn)祭”和“死亡”外，還有一枚匍匐著的長角羊雕像，額頭上的符文代表著“掌控”。經(jīng)過改造，安德和獻(xiàn)祭之卵緊緊關(guān)聯(lián)，假如他悖逆獻(xiàn)祭之卵主人的意志，那么輕而易舉地，希爾可以通過手串控制獻(xiàn)祭之卵，從而鉗制安德，抽離他的力量來源，令他陷入深沉的痛楚，難以行動。

這一切保證了安德不會徹底失控，而相應(yīng)地，等同于將安德的控制權(quán)徹底交到希爾手上。原本，維拉準(zhǔn)備了無數(shù)花言巧語和適當(dāng)?shù)耐{，準(zhǔn)備“說服”泰蘭，但意外的是，泰蘭竟然主動提出，讓安德徹底歸于希爾的控制之下。

塔爾斯對此不抱異議，在他看來，安德歸屬希爾，總比歸屬泰蘭好得多。但維拉似乎不太滿意。盡管維拉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塔爾斯私下問過他，維拉皺著眉頭，告訴塔爾斯：“我親愛的仆人，你不了解泰蘭，也不了解希爾。陰影之主的祭司可比泰蘭危險得多。如果泰蘭帶走安德，他最多也就是在安德身上做點(diǎn)研究，命令他清理一下盜賊。但如果是希爾……”維拉搖搖頭，纖長的手指靈活地屈伸著，輕聲說，“你已經(jīng)知道了，他是陰影之主這一任的大祭司，盡管他承諾使用安德到權(quán)位穩(wěn)固為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