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而求其次，他封廉夫子為蜀兵統(tǒng)領(lǐng)，直接聽令天子。他們總沒話可說了吧！

    謝明曦啞然失笑：“這么一來，周全這個天子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豈不難堪？”

    盛鴻忽地笑了，一雙眼微微瞇起，像只狡猾的狐貍一般：“他求之不得才對，怎么會難堪！”

    謝明曦：“……”

    謝明曦何等敏銳，幾乎立刻會意過來，眼中滿是錯愕：“你的意思是，周全傾慕廉夫子？”

    盛鴻點點頭，低聲笑道：“周全也是個傻瓜。暗中傾慕師父數(shù)年，一直不敢流露心意。我也是在蜀地的時候，才察覺到他的心思。”

    “想想師父老大不小了，周全也是年輕俊朗的好男兒。若能將他們兩人撮合成一對，也是美事。”

    謝明曦想了想說道：“此事得先探探廉夫子的口風(fēng)再說，你別cao心了，交給我便是。”

    盛鴻笑著點點頭。

    夫妻兩人很快又扯開話題。

    “明曦，我有一事和你商議。”盛鴻低頭看著謝明曦，語氣頗有些鄭重：“事關(guān)梅家和謝家。”

    謝明曦一怔，抬頭看著盛鴻難得正經(jīng)的臉孔，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你不想給梅家謝家封王賜爵？”

    “沒錯。”盛鴻眸光閃動，聲音低沉：“我可以提攜母族妻族，從梅家謝家挑可用之人，授予一些官職。”

    “不過，我不打算再封王賜爵。”

    “我還打算，慢慢削去皇室宗親的特權(quán)。”

    “朝堂黨派林立，勢力龐大的家族暗中聯(lián)手是常事，甚至能左右朝政。俞家顧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母后做了數(shù)十年皇后，如今又為太后。俞家因母后享受了數(shù)十年的榮光，俞家顧家緊密聯(lián)在一起，暗中投誠的宗親和官員，亦不在少數(shù)。”

    “這一股勢力，頗為龐大。以陸閣老趙閣老為首的文官，亦成一派。另有魯王閩王寧夏王余黨，朝堂里人心錯綜復(fù)雜。大半精力都耗在了彼此爭斗奪權(quán)上，正經(jīng)當(dāng)差做事的臣子，反倒成了鳳毛麟角。”

    “我既坐了龍椅，做了大齊天子，便要有所為。”

    “我要改變朝堂現(xiàn)有的格局，要削弱王權(quán)，要選拔任用年輕可用的官員。不出力不做事，只想著憑借裙帶關(guān)系享受尊榮，這絕無可能！”

    第812章 雄心（二）

    盛鴻年輕俊美的臉孔，散發(fā)出有別于平日的熠熠光芒。

    謝明曦一時移不開目光。

    盛鴻定定地看著謝明曦，目中光芒愈盛：“清肅吏政，絕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削弱統(tǒng)治階層的特權(quán)，更不是易事。”

    “我知道，這會是一條艱難荊棘之路。”

    “可是，我盛鴻既來了大齊，又在陰錯陽差之下做了天子，總要有所作為。”

    “明曦，你可愿全力支持我?guī)椭遥俊?/br>
    謝明曦只覺得自己全身的涼薄血液，被盛鴻這一席話鼓動得熾熱沸騰，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很快又冷靜了下來，輕聲問道：“盛鴻，你可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么？”

    當(dāng)然知道。

    要削弱王權(quán)，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首當(dāng)其沖便會受到劇烈的影響。

    要肅清吏政，天子便站到了眾臣的對面。

    這何止是艱難荊棘之路，根本就是自取滅亡之路啊！

    盛鴻從謝明曦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深的擔(dān)憂。連謝明曦也覺艱難，可見他這個想法是何等的離經(jīng)叛道，又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盛鴻挑眉一笑：“我當(dāng)然知道此事艱難不易。不過，也正因此，才更值得去做。”

    “縱觀前朝史記，多是因吏治敗壞皇權(quán)滔天壓迫百姓，最終導(dǎo)致百姓起兵造反改朝換代。大齊建朝百余年，看似富庶太平，實則沉疴重重。藩王占據(jù)藩地，割裂大齊疆土，文官在朝堂奪權(quán)爭利，私下兼并土地。武將不思cao練精兵保家衛(wèi)國，想得是吃空餉謀私利。”

    “宮中更是一團混亂。天家無父子，天家無手足。說來說去，無非都是權(quán)勢二字太過誘人，身在其中，極易被扭曲了心性。”

    “想從根本上解決，唯有變革。”

    “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一個人不成，還有我們的兒女子孫。便如你和顧山長林微微她們所做的事，想令天下女子皆有走出家宅讀書受教育的機會，想改變女子地位低下身為男子附庸的現(xiàn)狀，也著急不得，唯有一步一步慢慢向前。”

    “明曦，我會全力支持你。我也希望，你能全力支持我的想法。”

    謝明曦默然許久，在盛鴻熱烈殷切的目光下，深深呼出一口氣：“好。”

    乍聽之下，盛鴻的想法驚世駭俗。仔細(xì)深思，卻又覺極有道理。

    他想做之事，她會陪著他一起做。他選擇的路，她自要和他并肩同行走下去。

    盛鴻舒展眉眼，笑了起來，用力握緊謝明曦的手。謝明曦也抿唇笑了起來，將頭靠在他的胸膛處，靜靜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志同道合，兩心交融。

    這種美好的感覺，猶勝過身體糾纏的魚水之歡。

    相擁片刻，盛鴻才低聲笑道：“明日便是你的皇后冊封禮，要忙碌一整日。早些歇下吧！”

    謝明曦笑著嗯了一聲，忽地嘆了一聲：“盛鴻，我想阿蘿了。”

    自阿蘿出生后，從未離過她身側(cè)這么久。

    這些時日，她為女兒畫了許多畫像，每日都要看上幾回。顧山長寫來的書信，也被看了一遍又一邊。

    一提寶貝女兒，盛鴻也連連嘆氣：“誒，我也每日惦記得很。不過，現(xiàn)在宮中這等情形，阿蘿如何能進(jìn)宮。”

    一個梅太妃被困在俞太后手中，已經(jīng)夠他頭痛了。阿蘿更是他的心頭寶心尖rou，絕不能落入俞太后手中。

    盛鴻將謝明曦?fù)霊阎校谒叺驼Z：“明曦，暫且再忍一忍。”

    至少，要等到徹底彈壓住俞太后，才能接阿蘿到京城。

    謝明曦?zé)o聲輕嘆。

    ……

    隔日五更天，謝明曦便已起身。

    皇后冊封禮，盛大隆重，亦要祭天祭祖，進(jìn)太廟昭告先祖。然后昭告天下，中宮皇后執(zhí)鳳印掌六宮。

    繁瑣冗雜的儀式，要進(jìn)行一整日。有品級的誥命今日皆要進(jìn)宮覲見中宮皇后。

    謝明曦早起梳妝，足足耗費了一個時辰。待天明時，換上厚重的正紅色宮裝，戴上華麗精致的鳳冠，緩緩走出寢室。

    一身龍袍的盛鴻，看著緩步而來的謝明曦，竟看得呆住了。

    他自身容貌俊美無雙，對美貌兩個字的要求不免嚴(yán)苛了些。謝明曦亦是世間難尋的美人，不過，平日見慣了，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此時此刻，他卻被狠狠地驚艷了一回。

    精致繁復(fù)華貴之極的鳳冠下，那張熟悉的秀美臉龐多了端莊威嚴(yán)，正紅色的皇后禮服，令她美麗端方，風(fēng)姿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