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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壓下替考之事?” 俞皇后啞然片刻,無奈一笑:“嫻之,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這些年,我這皇后之位看似安穩(wěn),實則波濤暗涌。” “李太后對我挑剔之極,處處以孝道相逼。” “我身為兒媳,天生便矮了一頭。有時不得不忍氣吞聲,稍稍退讓。此事不大不小,若鬧騰開來,皇上自會站在我這一邊。” “只是,李太后折了顏面,必會記恨于心。日后不知要尋我多少麻煩。” “我退讓一步,她便要在其他事上稍稍退讓。也算是變相地還了這個人情。” “宮中行事,便是如此。你在書院多年,心性依舊正直單純,看不慣我這般行事。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她和李太后之間的角力,時有輸贏。說到底,還是要看建文帝向著誰。 夫妻之情,日漸稀薄。要細心維護建文帝對她的感情,要鞏固自己的皇后之位,這其中所消耗的心力之多,無法用言語細述。 謝家替考的丑事,對蓮池書院來說是令人憎惡的丑聞。對一個皇后而言,卻已不算什么大事。 至少,不值得她這個皇后為此和李太后翻臉,不值得去考驗建文帝對她還剩多少感情。 …… 看著俞皇后眼中露出的落寞,顧山長心中微微一痛。 “蓮娘,”顧山長低聲喊著好友的閨名,聲音中流露出些許憤慨:“他怎么能這樣對你?當年,他是那樣喜歡你。為了你,和李太后鬧翻,堅持要迎娶你為妻。成親時,立誓要一心待你。” “為什么現(xiàn)在變成了這樣?” 是啊!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那個深愛她的男子就悄然變了模樣? 俞皇后目中迅疾閃過一絲水光,將頭轉(zhuǎn)頭一旁。 顧山長鼻間微酸,伸出手,輕輕放在俞皇后的手上。 默默無言的安慰,令俞皇后心情好了許多。她很快轉(zhuǎn)過頭來,展顏一笑:“罷了!不說這些。” “嫻之,我很喜歡謝明曦。看著她,就像看著年少時的我一般。這個門生,我定要好好栽培。” 顧山長故意笑道:“這可不行。我也頗喜愛她,打算讓她繼承我衣缽呢!” 兩人相視一笑。 因分歧而起的不快,就此散去。 顧山長笑著說起了昨日趣事:“……昨日董翰林上課時,六公主睡著了。董翰林被氣得不輕,一散學便跑到我面前來告狀。今日六公主在課上表現(xiàn)如何?有沒有偷偷打瞌睡?” 俞皇后挑了挑眉,淡淡道:“非但沒打瞌睡,還聽得頗為認真。”然后,不無揶揄地補充一句:“只不知聽懂了多少。” 顧山長啞然失笑:“六公主倒是心思通透。” 董翰林的課上打瞌睡無妨,俞皇后親自授課,自然要端正態(tài)度。 俞皇后并未多說六公主,反而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山長一眼:“些許小事,董翰林也要跑你面前告狀嗎?” …… 第92章 蓮池 董翰林那點不足為人道的心思,蓮池書院里的夫子們無人不知。又豈能瞞得過心思敏銳的俞皇后? 只是,俞皇后從未說破這一層。 顧山長也就權(quán)當沒這回事。 此時,俞皇后明明白白地點破,顧山長也不好再裝傻,無奈地輕嘆一聲:“董夫子才學頗佳,做夫子盡心盡力,我對他頗為敬重。委實不愿因一己私心令他離開書院。” 不過,董翰林明里暗里地獻殷勤套近乎,也著實令她不勝其擾。 “你真的半點不喜董翰林?”俞皇后笑著相詢。 顧山長白了俞皇后一眼:“我早已立志終身不嫁,別說董翰林,便是天底下再好的男子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動容。” 俞皇后沉默片刻,低聲道:“嫻之,你這樣又是何苦。” “昌平已成親生女,錦兒今年三歲,我已做了祖母。你卻孑然一人,冷清孤苦。每每想及這些,我心中便難受之極。” “嫻之,你看不中董翰林,我替你另擇一門親事吧!雖說你年齡已不小,做不了原配,嫁一個好男子為續(xù)弦也無妨……” 顧山長笑容一斂,干脆利落地拒絕:“不必了。” “嫻之……” “你什么都不用說了。”顧山長神色暗了一暗,聲音異常堅決:“這一生,我誰都不嫁。” 俞皇后目中露出nongnong的愧疚和自責:“若不是因我之故,大哥不會早早亡故。若大哥在世,你早已是我大嫂了。” 短短兩句話,如尖銳的針,狠狠刺中顧山長心底最脆弱之處。 顧山長面色微微泛白,目中露出無盡的痛苦。 …… 俞蓮池! 這個名字,早已成了兩人之間的禁忌。誰也不愿主動提及。 這道陳年傷疤,從未愈合。稍微碰觸,便痛不可當。 她曾無數(shù)次后悔自己年少時的遲鈍。 如果察覺到那個內(nèi)向靦腆少年的心意……她一定會傾力回應(yīng)。令他在有生之年嘗到兩情相悅的美好。 可惜,時光不能重來。 逝去的永遠逝去。 俞蓮池死了。 在十五歲那一年,喝下俞大人親自送去的“清茶”,然后永遠地合上了眼。 孤僻羞澀的少年,自十歲起便戴起面紗,住進了內(nèi)宅。五年間,除了家人之外,只有她一個好友。 臨死前,他留下了一封信給她。 看完信后,她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一顆心似被掏空。直至那一刻,她才驚覺自己也是喜歡他的。 只是,一切都遲了。 從那一日起,她便對父母表明心意,終身不嫁。 期間歷經(jīng)多少波折心酸,不提也罷。她到底如了愿,一直未曾出嫁。這些年,她再也沒回過顧府,一直以蓮池書院為家。 蓮池書院,對俞皇后來說,是一手創(chuàng)立的女子書院,象征著她的理想和抱負。 于她而言,蓮池書院是俞蓮池以年輕的性命換來,也是她的一切。 她的心早已隨俞蓮池而逝,再也容不下任何男子。又怎么可能嫁人? …… 俞皇后目中閃過一絲水光,低低地說道:“是我對不住大哥,也對不住你。這些年來,你執(zhí)意不嫁,如今已年過四旬。難道真要一個人過一輩子不成?” 顧山長深深呼出一口氣:“正有此意。” 俞皇后啞然。 “獨身一人,其實很好。” 顧山長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我無需cao心內(nèi)宅瑣事,不必陷入妻妾之斗,不用伺候夫婿公婆教養(yǎng)兒女。我什么煩心事都沒有,每日與書為伴,教導(dǎo)學生,打理書院。閑來賞花烹茶,練字作畫,或撫琴自娛,逍遙自在。” “這樣的生活,哪里不好?” 俞皇后被戳中痛處,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