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仍是一片混亂。

    “快快快幫她換！”

    “你頭發(fā)怎么了你頭發(fā)？”

    “快快快ZOE在哪里？輪到你了！”

    “包呢？”

    一場秀，五十六套衣服，二十個模特，每人分到兩套甚至三套衣服，更換時間只有短暫的兩三分鐘。秀場永遠是臺上光鮮亮麗，臺后雞飛狗跳如菜市場。

    林晚忙得眼嘴手腳停不下來，忽然被拽到一排高個子模特身后。

    這是最后的儀式。

    所有參與走秀的模特穿著身上的服裝繞T臺一周，而后是設(shè)計師出去謝臺。

    林晚有點不敢置信，“衣服走完了？”

    季楠之點頭。

    林晚愣愣地，“我、我有點緊張。”

    季楠之定定看著她，“加油。”說完便慘無人道直接上手將她推了出去。

    設(shè)計師露面，現(xiàn)場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掌聲、燈光、笑臉，全世界在面前緩緩鋪開，林晚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朝四面揮手走過，時隔許久感到內(nèi)心情緒在瘋狂涌動。

    林晚。

    她忍不住呼喚原主：你看到了嗎？

    這是你的完美秀場。

    應(yīng)聲似的，原主求學(xué)創(chuàng)業(yè)時期的記憶大段大段涌入頭腦。有無數(shù)張廢紙團被丟落在地，也有無數(shù)次細節(jié)方面的修改；更有無數(shù)次因成品不佳而崩潰。

    “謝謝。”

    淡淡的女聲似在耳邊，又輕輕說了句：“再見。”

    林晚停步舉目四望，只瞧見男女老少展露的笑顏。歐式水晶吊燈，垂飾層層疊疊、蜿蜒而下，大小形態(tài)不一的水晶晶瑩剔透，綻放著璀璨奪目的燈光。如夢亦如幻。

    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yōu)橹恼频娜艘褵o聲無息地離去。

    永遠。

    ——

    T臺如煙花般璀璨而短暫。

    從前的艱辛一筆勾銷，新的一季照樣重新來過。

    原主大手筆，早早放話帶YUYU所有設(shè)計師來巴黎調(diào)研，衣食住行全部由公司承擔。因此此行出動近百號人，開個慶功派對熱熱鬧鬧不亞于當初劇組開機宴。

    林晚開開心心吃吃喝喝，被敬了三四杯酒。左顧右盼不見季楠之，抓張助理問了問，才知道他說成透氣讀作擋酒，早就溜到外頭去了。

    林晚端兩杯葡萄酒，在窗邊找到季楠之。

    他靜靜站著，目光不知去向。

    “季助理！”林晚哥倆好似的湊到他身邊去，“今天感覺怎么樣？”

    拜前兩天高調(diào)出席時裝周所賜，季助理的‘時尚大片’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一片瘋傳，三人更是打包上國內(nèi)時尚大V號的‘時裝周最佳表現(xiàn)’排行榜。自然而然地，YUYU首秀引起更為廣泛的關(guān)注，名聲在年輕輩中迅速提升。

    季楠之：“還可以。”

    林晚揚起嘴角又問：“那……我表現(xiàn)的還行吧？”

    “還可以。”

    準確來說是很不錯。

    失憶老板的表現(xiàn)遠超于季楠之的想象，不過鑒于失憶老板性格咋咋呼呼，不高興要嗚嗚嗚高興也要嗚嗚嗚，季楠之斟酌片刻，采取最保守的說法。

    免得老板得意到翹尾巴。

    丟人。

    “我和你說哦。”

    我和你說哦，這大概是失憶老板的新口頭禪。

    季楠之面無表情的想著，瞧見她吃吃的笑：“這不算什么，我以后還會做更好的！”

    飄了。

    怕是喝多了。

    “季助理你這表情不對啊？不相信我？”醉鬼還在喋喋不休：“你可以再給我別的任務(wù)，十個八個我、我都不帶怕的，保準滿分完成任務(wù)。不瞞你說，我從小學(xué)開始就是穩(wěn)穩(wěn)的三好學(xué)生，獎學(xué)金助學(xué)金一路拿到大學(xué)畢業(yè)，論努力我從來……不對，不將努力。論毅力我還真沒輸過。隨便你多兇多嚴肅、任務(wù)多難都沒關(guān)系，但是——”

    她聲音忽而低弱下來，“但是你可不要辭職啊。”

    季楠之眉角微動。

    “哎。”

    “我給你漲工資行嗎？”

    “放假？”

    “公費旅游？”

    “季助理你有什么夢想嗎？”

    她仰頭望著他，眼神熠熠發(fā)亮。

    林晚沒自夸，她身上的確有種近乎天真的韌勁兒。以至于季楠之這樣冷漠而老練的成年人，會對她的注視感到不自在。他微微挪開視線，定定看著遠處的柵欄與路燈。

    “失憶的您的確給我造成很多不必要的困擾。”

    季楠之道：“但您已經(jīng)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潛力。即使無法恢復(fù)記憶，您也能達到原來的水平，不過時間長短問題而已。至于辭職，我暫時沒有考慮過。國內(nèi)市場環(huán)境差，堅持原創(chuàng)又能符合大眾審美的品牌只手可數(shù)，單從長遠利益上看，任何人都不該在這時離開YUYU。”

    林晚忽的笑開。

    “但是。”

    季楠之嗓音清冷，“秀場只是眼前的難關(guān)。巴黎店面可以由我把關(guān)，YUYU下季度的主題我沒權(quán)決定。您必須盡快確定主題，重新回歸設(shè)計行業(yè)。”

    林晚掰著手指頭算。

    保守估計戲份還要一個半月殺青，得撿起原主從事設(shè)計五年經(jīng)驗……即使記憶保存在頭腦里，這消化工作也不容易。

    做人難，做林總更難。

    林晚嘆口氣，“今晚我得多喝點。”

    明天再開啟新的地獄模式。

    季助理當然是回答：“請注意您的形象。”

    林晚目光哀怨：“今天能稍微不注意形象嗎？”

    當然不行。

    季楠之心有答案，出口卻是：可以。

    林晚登時原地復(fù)活，“好！！！”

    季楠之：“……”

    別問。

    問了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甚至覺得被鬼上身了。

    靠在走廊邊的張助理則是晃晃酒杯，聽見派對中正在討論自家老板。

    “今天林總竟然和我碰杯了！”

    “不是吧？魔王不是滴酒不沾嗎？”

    “真的！”另一人跳出來證實：“還笑瞇瞇的讓我好好工作，哎呦，我差點嚇出雞皮疙瘩。你們說我該不是要被開除了吧？”

    “說起來……林總最近是有點不一樣。”

    “好像變得溫柔了一點點。”

    “那叫和藹啊白癡！”

    “該不會回國又要留設(shè)計部加班吧？”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不會吧！”

    “算了管她呢！”

    “反正年底的獎金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