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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王響亮地哼了一聲,嘰里咕嚕地碎碎念南湄語入內,李蒙不能全聽懂,大概意思是你身體不好晚上就不要出來了,干嘛把本大王盯得這么緊之類的,本大王的父王已經死了十來年,你放心吧,本大王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略帶稚氣的白胖手于半空一展,按回左胸,安南大王撩起袍襟,在病弱的男子對面入座,回頭沖想要離開的李蒙蹙眉低喝:“少祭司大人,不來見見本王的軍師么?國君見了本王的軍師,也得客客氣氣的,怎么?這就是你們大秦人的待客之道?”只是想拉個人下水而已吧吧吧?李蒙心內咆哮,面無表情走了過去,與“軍師”見過禮,軍師請李蒙坐,但沒有半句多的恭維之詞,只是握拳在唇畔,咳嗽起來,整個人如同個骨頭架子,一咳渾身都要散了去。安南大王解開水壺蓋子看了一眼,甚是不滿,喚來宮侍吩咐:“換清水,溫熱的即可,丟三五老參片。”又不放心地問宮侍:“這里有吧?”宮侍伏地請罪。安南大王喚來自己帶的手下,令他回去取,儼然是個老氣橫秋的小大人。軍師朝李蒙又一拱手:“在下徐碩之。”李蒙方才看他時,心下已是詫異,此刻忍不住問了出來:“徐大人不像是南湄人,不知……”瘦臉笑起來時,竟有一剎那奪目光彩,李蒙不禁想知道這個徐碩之,如果不是病弱之體,恐怕也是翩翩美男子一枚。“少祭司大人不必聽我家大王胡說,在下一介布衣,又是大秦來的,不曾受一官半銜,認真理論,在下需得稱您一聲大人。”徐碩之舉手投足不卑不亢,嘴里說著謙辭,眼神卻并不客氣,脖頸與背脊端正筆直,唯獨右手握成拳抵在身側席上,似在忍耐什么。“你是本王的人,同個少年人客氣什么,該客氣的不客氣,怎么就不見你對本大王客氣些?”安南大王不滿地抱怨道。“靈安。”徐碩之淡掃了小大王一眼。李蒙不知道倆字怎么寫,只是揣度,他手揣在袖子里,觀眼前這兩人之間,只覺得十分微妙有趣。“別在外人面前叫我的小名!”大王氣得都忘了自稱大王,臉孔漲得通紅,渾然是個三五歲受不得激的小孩。“讓少祭司大人見笑了,我家大王今年臘月才足十三,年少無知,多有失禮之處,昨日聽手下來報,預備明日攜禮登門賠罪。豈料大王與少祭司大人甚是投緣,竟然一夜也等不得了。”徐碩之意有所指,看了靈安一眼。靈安睫毛重重一顫,心虛地低頭,喉嚨里發出喃喃的嘀咕,沒人聽清他在說什么。一時間三人無話,李蒙根本不知道這個安南大王是來干什么的,方才被他一揭衣服,嚇得個半死。興許少年人好奇而已,不知道趙洛懿那廝何時惹得風流債,李蒙憋著一股氣,理直氣壯床也懶得躺了,合該自己算這一筆,一筆消一筆。“方才你還沒教我,那事兒該怎么做?”靈安忽然發問。李蒙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那事兒?”“對。”靈安眉宇間涌起一股認真,執拗地戳李蒙脖子上的痕跡,“這不是干那事兒來的么?我先生教的,你們大秦有句話,不懂就要問。”徐碩之又咳了起來,臉色很不好看。靈安忙倒水給他喝,手勢生疏,滴了不少在徐碩之的布袍上。“明日必須去找白久英,你這病拖不得了。”“不用。”徐碩之說著又猛然咳嗽起來,連拳頭都不住抖顫。“入鄉隨俗你懂不懂?南湄人幾個生下來不帶幾只蟲的,本大王都不介意,你還介意啥。這是治病的法子,只要放一只蟲子進去,把生了病的臟器吃掉,這病也就好了。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你不是答應我爹要扶持我鎮守南部嗎?就我現在這德性,你敢放心撒手人寰嗎?”李蒙忍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靈安不耐煩地瞪他一眼。“你們說你們的,嗆住了……抱歉。”李蒙連忙擺手。靈安又問李蒙:“你們都是大秦人,你說本王說的在理不在理?”李蒙點頭如搗蒜,“在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看,你老鄉都這么說了……”靈安眉頭一皺,霍然反應過來,提拳就要揍李蒙,“你說誰是雞誰是狗呢?”“大王。”徐碩之加重語氣。當著李蒙面兒兩次都囂張得不可一世天王老子我最大的靈安立刻正襟危坐,面帶微笑,低聲道:“先生,本王都是為了你,為了我老子的遺愿,你要是早死了,將來本王也不好下去見老爹,您就為本王積點福德,免我將來面上無光,可好?”徐碩之沉默半晌,方才用南湄話和靈安對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李蒙半句都聽不懂了。倒是無所謂地瞥了二人一眼,李蒙自顧自燙了只杯子,給安南大王倒水喝。這時不見人影,只聞人語。“呵,你倒是面子大,這么夜了,一個人在正殿坐著,也不嫌心慌……”安巴拉駝著背揣著袖子從回廊下走來,看見里頭還坐著兩個人,頓時換了張笑臉,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地朝安南大王行了個禮,也朝徐碩之行禮。看來徐碩之不是普通人,否則安巴拉位居神女殿掌事,無須與他多客氣。“安巴拉,你們大祭司住在這里,連老人參也不想著點兒這邊,不怕等他要用,知道了不高興么?”靈安居然還想著老人參的事兒。安巴拉賠笑躬身道:“大王有所不知,這兩月國君用得多,宮中老人參早已用罄,至多能找著這一二十年來的,勉強吃吃。”“別跟本王哭窮,南邊兒是一個子兒也拿不出來的,本王死了老子,也不見國君發一副棺槨下來,現在想起本王來了。”靈安冷笑道。“小的哪兒敢跟大王哭窮,怎么也是國君召見,不一定就為了錢。”靈安手一擺,不客氣地嘰里咕嚕了一串,語氣不大平靜。李蒙豎起耳朵聽了,大意講國君老糊涂了只知道相信圖力,圖力野心不小,成天想著掌權打仗,但要是圖力想要他南邊的兵權,別妄想欺負他年幼,他們家的兵只聽他的云云。“咳!”徐碩之握拳重重咳嗽一聲,警告的眼神瞥向靈安,靈安即刻住嘴,不耐煩地問安巴拉到底來干啥,該干啥干啥。安巴拉笑笑看李蒙。“安大人有事與少祭司大人相商,在下等不便再叨擾,這就……”“坐下!”靈安扯住要起身的徐碩之,“他們不會上外邊兒去說啊,讓人取參片這不還沒來嗎?”李蒙自覺起身,出去安巴拉一臉諂媚頓時消弭無形,狐疑地看了一眼正殿,壓低聲音朝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