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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接連被敲門聲打斷瞌睡的看門人頗不耐煩,見來者臉色不善,眉棱一道長疤,稍有些害怕。“閣下找誰?”“方才有一少年,來問你打聽何人?”看門人端著笑,“哪有什么少年人來過,閣下是看錯了吧?”話音未落,看門人掌中一涼,他攤手一看,瞳仁緊縮,立刻點頭哈腰朝趙洛懿回話:“那少年人問一位姓蕭的姑娘,我們家主人姓王,小人沒太聽真切,若是聽得不錯,他打聽的是一位叫蕭萇楚的姑娘。”話音剛落,眼前人影一晃便不見了。看門人不甚在意,將手攤開,一枚燦燦生光的金錁子便在掌中,當真今日是有財運,便也不計較才打岔的瞌睡,反不想睡了。從佳味居買了栗子糕出來,李蒙又在街上晃蕩了將近一個時辰,李蒙出生在瑞州,西北地區,后來在中安,再后來在靈州,總而言之,都是北方,永陰對他而言是個全新的水鄉。走到一家賣花鋪子前,滿目姹紫嫣紅叫李蒙看得挪不動腳。“這花怎么賣?”李蒙蹲在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前。“那個勉強算花,不過花色很不起眼,小哥若要買花,這幾日臘梅最好。”攤販熱情地出來招呼。“就要這個。”李蒙第一眼便相中,也不想換了。攤販給李蒙弄了個花盆,與其說他選的是花,不如說是盆草。葉子翠綠,有鱗片形狀的斑紋,郁郁蔥蔥的樣子,十分討喜。“平日里要是精神不濟,掐一片薄荷葉含在口中,便可提神醒腦。行了,小哥拿好,下次再來。”李蒙抱著花盆,拎著糕點,一路走一路東張西望,絲毫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左晃右逛地,看了場斗雞,投的兩枚銅錢倒贏回來四枚。因李蒙記掛今日要離開永陰,也不敢多耽擱,只在客棧對街買了些螺螄rou和辣菜,想了想,又買了梅子酒。李蒙回到客棧,趙洛懿還沒回,他到天井中,把昨日曬在外頭的兩件薄袍收起來,疊放整齊,覺得困,索性歪在床上打算邊睡邊等趙洛懿回來。約摸盞茶功夫,趙洛懿推門而入,手腳甚輕。李蒙未醒,睡得酣沉。少年人臉上那點rou腮幫沒褪,趙洛懿低頭打量,想起從中安帶走李蒙之后,他鎮日不說話不吃東西。趙洛懿對哄人毫無經驗,收徒弟也收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動過把李蒙丟在路上的念頭。那會兒也冰天雪地,趙洛懿離開之后,半日里心神不定,又回頭去找。他離開時只說,“我有事要辦,離開一會,你要等得住便在此處等,等不住要是有好人肯給你口飯吃,就不必等我。”是個四面透風的湖心走廊,曲折回廊直通向湖心的亭子,是當地百姓尋常娛樂之所。連日大雪,湖面已凍成冰,是以無人觀魚。趙洛懿看見的,便是李蒙把身子團成一團,縮在柱子旁,正打瞌睡。那么小小的一團,身上穿著兩日前他順手給買的二手舊袍子,長了點,此刻像一襲舊被裹著李蒙瘦弱身軀。那刻就該無聲無息離開,反正一個牙婆模樣的胖女人在不遠處已可疑地站了不斷時間。趙洛懿幾乎可以想到,自己離開后,那不管是官的還是私的牙婆,可以帶走李蒙,把他賣進一家或好或壞的人戶里。趙洛懿隨手解下身上披風,將李蒙裹起,抱在懷中就快步離開。李蒙醒來他們已經在前往瑞州十方樓的路上,大概小孩被馬顛醒的,師徒二人之間涌動著難言的默契。李蒙開口第一句便是說:“我好像發燒了,給找點藥吃。”當少爺慣了,李蒙也不懂和人客氣。也是腦子燒壞了的緣故,李蒙后來才覺得,能對殺人不眨眼的趙洛懿這么說話,自己也是膽兒肥不怕宰。趙洛懿食中二指間夾著刀片,視線落于桌上。一盆薄荷,兩個佳味居的紙盒子,對面炒貨攤子買的吃食。螺螄rou味重,即使沒有拆開來吃,趙洛懿敏銳的嗅覺仍然告訴他,李蒙方才在對面站了良久,就是為買螺螄rou。旁邊粗制的春瓶,當是昨日喝過的梅子酒。一手撥開李蒙領口,小子睡得不安穩,眉頭擰巴,抓住趙洛懿的手,臉貼在上面磨蹭,沒片刻,丟開趙洛懿,復抱過被子來親熱。趙洛懿睨起眼。他要殺人,不過手起刀落,像李蒙這樣三腳貓功夫的小子,在他眼中,就如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一樣好收拾,取人性命于無形之間,等李蒙死后,血浸透這一床被褥,連痛都察覺不到,便可命喪黃泉。片刻靜滯。趙洛懿另一手探到李蒙脖頸脈上,他粗糙的手指碰觸到李蒙嫩生生的皮rou。李蒙年紀輕,這兩年雖被趙洛懿東家西家的托付,到底沒吃過什么苦頭,昔日刑部尚書小少爺的風采猶在。想到李陵,就想到秦蓁蓁所言“耿介”,趙洛懿傾身但沒動,他腦子緩慢地在想收了陳碩的錢。到底李蒙掀不起風浪,真要有什么,他盯著便是,不會叫小子翻出天去。殺手窮奇壓根沒覺得自己在心軟。雖然從小被師父教訓腦子不夠使,窮奇自己是不承認的,畢竟他能順利完成幾百票,給十方樓帶去的金銀錢財不計其數,他堅決不承認這都是運氣。就在那瞬,李蒙察覺到脖子上貼著冰冷的東西,渾身僵硬,背后冷汗涔涔。趙洛懿其時根本還沒決定。倏然生變,李蒙含含糊糊睜眼,一臉剛睡醒時的毛躁表情,見是趙洛懿,如蒙大赦,兩條胳膊掛在趙洛懿脖子上。趙洛懿瞳孔緊縮,整個人僵硬住。李蒙仍能感覺到趙洛懿貼著他側頸的手,后背衣袍汗濕,頭擱在趙洛懿肩窩里不住粗喘氣。“作甚?”趙洛懿淡漠道。隨著他手移開,掐住李蒙心臟那只手松了松,他在趙洛懿肩上蹭,趙洛懿渾然不知發生了什么,只道李蒙做了噩夢,害怕。李蒙也像是害怕,渾身直是發抖。趙洛懿手在李蒙背后僵硬片刻,雙手短暫交觸,刀片已經藏入袖中。趙洛懿改而輕拍李蒙背脊,這么親密擁著個少年,于趙洛懿尚且是頭一遭,他心頭有些異樣,但總歸是做人師父,梼杌那家伙當了師父也跟當媽似的。“行了,做噩夢了?”被趙洛懿推開些許,見李蒙眼圈兒還紅,趙洛懿起身擰來濕布,給他擦了擦臉。“這么大人,還哭鼻子,丟不丟人。”二人靠得近,李蒙抽了抽鼻子,癟嘴道:“再丟人讓師父見著,也不算丟人。”“……”趙洛懿想了想,還是問,“夢見什么了?”李蒙低頭摳手指不說話。趙洛懿想李蒙自小最大的波折,唯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