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不速之客

然而諾亞顯然沒有他這樣的好心態，如果可以的話，他只想把羅汀揪出來暴打一頓。

諾亞環顧這個清清冷冷的展覽室，每一架望遠鏡都各司其位，有些因為年代太久的緣故已經屢有銹跡，但在經年的保養維護之下，又復舊如新，只多了一層又一層桐油的的氣味和時光的痕跡。它們無聲地訴說著這些曠日持久而又驚心動魄的改變，每一架的存在都是一個踏踏實實的腳印，將虛空中的縫隙填滿，只有諾亞，在這里是多余的。

諾亞發了會兒呆，慢吞吞地從地上起來，地板上冰冷的寒氣令他手腳發麻，諾亞只能踉踉蹌蹌地往外走。溫暖的燈光仍然貼心，一路為他指引著出去的方向，路過存放文獻的展柜時，諾亞看了眼手里拎著的文獻，嗤笑一聲，把文獻往展柜上一丟。

“哐！”

忽然一聲巨響從不遠處的另一個展柜后面傳出來，諾亞渾身一震，緊張的感覺令他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是誰？”

“我我我……不不不……別打我！”

哆哆嗦嗦的話語伴隨著牙齒打架的聲音在寂靜的展廳中想起，害怕之情溢于言表，諾亞一聽差點繃不住笑出來。

展柜后的人露出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又飛快地縮了回去：“殿下我什么都沒聽見！”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你是誰？”

也無怪諾亞會這樣想，博物館的守備森嚴，何況還是他提出在非開放時間單獨使用，即使能逃過執勤人員的耳目，也無法逃過設置完備的守備系統，可見來人必定是有什么特殊關系。

不過他也確實是冤枉了展柜后面這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被諾亞一嚇，對方簡直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我我……我叫萊德，爺爺平時就就就……就不禁止我晚上過來，沒想到今天碰到了殿下，我真的只是來學習的！”

聽到他的名字，諾亞既有點意外，又覺得是情理之中，他意味深長地打量著萊德沒藏好露出展柜的一雙皮鞋，一時也陷入了沉默。

他雖然久不在帝都，但也聽過萊德的故事，這位小少爺出身于帝都著名的豪門世家，爺爺是皇家博物館的館長，未婚妻雖然早亡但也同為帝都豪門，他從小就是滿城家長口中的榜樣人物，甚至因為才華突出早早就跟著父輩隨皇帝上了戰場。然而或許正是這種優秀造成了他如今的悲劇，他是最后一役的幸存者，回來之后卻如同被嚇破了膽子，變成如今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關于戰爭之事雖然無可指摘，但在背后嘲弄他的人卻不在少數，他回來之后一下從青年榜樣變成茶余笑料，其中落差只怕非親身經歷不能體會。自那之后，他也變得愈加離群索居，孤僻獨往。好在他的身世令他無需擔心生計，否則換成普通人家，現在恐怕已經餓死了。

諾亞的沉默加劇了萊德的恐懼感，他急于辯解，卻始終找不到要點：“我真的什么都沒有聽到，殿下你放我走吧……我，我保證以后再也不來這里了！”

諾亞悄無聲息地走到了萊德的身邊，萊德冷不防看到他差點被嚇得仰倒，于是諾亞看清了他的臉，萊德的臉色是久不見陽光的慘白色，眼神有些木然地躲閃著諾亞的視線，棕色的頭發中夾雜著少許銀絲，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滄桑一些。

諾亞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冷不丁突然問：“當年，你是不是也在艦上，跟我們一起。”

“不不不我沒有……”萊德嚇得抱住了腦袋，矢口否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噢……”諾亞似乎是領會到了什么，有些苦惱，“你怎么這么慫？我能吃了你嗎？”

“殿下你就饒了我吧，我只不過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度過余生，今天的事純屬意外，您何必跟我這種小人物過不去呢……”萊德低聲下去的委屈簡直令人不忍睹卒，“我就是慫，慫有什么不好嗎，慫能活命啊。”

面對這樣一個慫得理直氣壯的軟骨頭，諾亞簡直要氣笑了，萊德的表現和說法縱然看起來十分可信，他也絕不可能將這當做一個真正的巧合，這個世上，有羅汀一個從來而降的巧合還不夠嗎？

“這是我的地址。”諾亞忽然俯下身，侵入了萊德毫無防備的光腦，“你要隨叫隨到。”

“去……去干什么？”

“陪我聊天。”

萊德結結巴巴道：“可我，我不會聊天。”

諾亞輕聲一笑，無所謂地說：“那你閉上嘴就可以了。”

扔下瞠目結舌的萊德，諾亞仍舊把鑰匙圈放回第112號儲物箱，孤身從原路翻墻出了博物館，冰冷的夜風吹得他一激靈，他不由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可以想見的，沒有人會在寒夜中為他留燈，為他做夜宵，陪伴他入眠，說好的一直陪著他也不過是說著好聽，他只有一個人，一個人頂著風，去完成他一如既往的目標。

他遙遙望向皇宮中的燈火，那是帝都的夜明珠，那里雖然不是整個帝都最燈光璀璨的地方，但那里是他的家，有他的母親，和他所有握住的，至高無上的權威，當他堂堂正正登上皇權的寶座，他才會回去那里，攫取本就該屬于他的一切。

沒有了令他分心的人事，諾亞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帝都最不缺的就是聲色犬馬的酒會，在波拉克夫人的牽頭之下，諾亞終于漸漸地真正回歸到帝都的上流社會之中。

元老院的五位巨頭之中，到目前為止只有占星者席勒的身份是廣義上公開的，創造者、執行者和審判者的身份他也已知曉，惟有守護者的身份還隱藏在重重迷霧之中，他想要順利登上帝位，還得先取得元老院的多數支持，才能去與他那手腕獨到的母親大人一爭長短。

光腦忽然收到一條信息，諾亞拉開一看，不由一笑。

他等待已久的好消息，終于要回來了。

第104章又見故人

過出元月，就是皇后陛下的生辰，這一日照例是要舉城同慶的。諾亞天不亮就起來了，梳洗打理完畢之后靜靜地坐在黑暗之中閉目養神，今天他要去做一件事，那是長久以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整座都城萬籟俱寂，直到天色漸漸亮起來，低沉悠遠的鐘聲穿越清晨朦朧的霧氣，順著白玉一般的石墻在風中飄飄蕩蕩地傳開來，白天的皇宮失去了燈光的點綴，看起來遠不像夜晚時那樣壯麗堂皇，然而他幾百年風霜不侵的白色石墻又沉默地顯露出深邃古樸的氣質，珠寶無法為他點綴，唯有時光和榮耀可以成為他的注腳。

諾亞走過熟悉的庭院，深冬未盡之際，這里的綠意已經早早將花園點綴，他卻目不斜視，無心欣賞。

穿過長長的回廊，諾亞直入帝后起居的宮殿。皇后陛下才晨起梳妝，但并未避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