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窣地交談著，周斐拿著話筒走到禮臺上，語調謙和：“各位很抱歉。由于身體原因，朗姆先生無法進行開場演奏。為表示陸家的歉意，我們已經聯絡到先生的工作室，晚會散場后，將會補償下個月先生的演奏會門票。”

    周斐剛剛打電話給朗姆工作室，因為他與朗姆先生有私交，再加上這次確實是朗姆先生過錯方，所以門票要得還算順利。

    賓客們見這一番話說得誠摯周到，又及時給出補償，不耐煩稍微被安撫了一些。

    但還是有個女孩疑慮道：“那開場演奏怎么辦？難道就這么沒了？”舞會的標準流程需要開場演奏，如果跳過，總覺得很奇怪。

    周斐垂眸看著她：“請放心，流程會照舊。”女孩疑惑，卻見下一秒他低了低腰：“希望琴聲能為大家帶來愉快的夜晚。”

    周斐從禮臺上下來，坐到了禮臺下的三角鋼琴前，雙手緩緩抬起，落下時一陣輕快流暢的旋律響起。

    “這是那首月光奏鳴曲吧？”一個女孩詫異地問身邊的另一個女孩。

    另一個女孩點頭：“原定的演奏曲目。”

    道歉語氣誠懇、開場演奏并沒有缺、還安排了朗姆先生演奏會的門票。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顯示了陸家對這次意外的誠意。在場賓客心里最后那點不滿也消失了。

    一曲演奏完，舞會的流程開始步入正軌。

    二樓的徐靜松了口氣：“幸好阿斐會彈琴。”

    張華點了點頭：“是的。”不過他感慨的是另一點，而這點讓他想到了兩年前他剛成為陸家管家時的事。

    兩年前，陸家的前一任管家莊志強剛退休——他的兒子莊余成為了獨當一面的大律師，所以他毫無生活壓力了，就提前退了休。而后莊志強推薦了后輩張華接替陸家管家。

    張華從前也在豪門做管家，但陸家的規模顯然是他沒接觸過的龐大，無論是傭人的數量還是服務的品質都是更高一層級的。

    剛接手時，張華頗有些焦頭爛額，他無法將整個宅邸統籌兼顧，常常顧好了院落的花和山林的樹，就落下宅邸高標準的衛生要求。第三次見到蒼蠅后，周斐向他提了建議，無論何種管理都應當細化工作的分塊和認責，以及多層次化由上至下的管理層級。而后還具體指出了可以推進的方向。難得的是，周斐提建議時不會讓他覺得有哪里不適，能得體地安撫好他這個被建議方的情緒。

    當時張華對他處事及為人的成熟而感到詫異。后來他聽說了一樁隱秘，周斐小時候被周家送走、六歲前一直寄養在英國他十足家教嚴苛的外婆那一脈家族的膝下。于是他覺得這份為人處世是有跡可循的。想到這位少爺復雜的身世，張華又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感到有些憐惜。

    回到當下，張華在開場演奏結束后，安排傭人進行舞會設備準備。

    陸荷正回憶著昨晚學的舞步，眼睛余光一瞥，注意到一個女孩向她走來，穿著大紅色禮服、扎著高馬尾。

    陸荷愣了一會兒，發現腦中的記憶被激活，浮現出來的記憶顯示，這個女孩名叫溫婕，半年前“陸荷”回家后唯一交到的朋友。從親緣關系上來說，溫婕是陸荷的表姐、徐靜jiejie的女兒。溫婕常常喜歡來陸家玩，半年前來玩時，就和“陸荷”成為了朋友。

    陸荷若有所思地整理著浮出來的那些記憶，從記憶來看，這個女孩……還挺耐人尋味。

    溫婕向陸荷走去，露出笑臉：“小荷，你今天可真漂亮。”

    陸荷禮貌地笑道：“謝謝。”

    溫婕掩蓋著小心思，輕輕瞥她一眼：“阿斐哥哥回家了呀？他出國好幾個禮拜了。”

    陸荷：“大前天回來的。”

    “對啦，我聽說你之前想要奔跑的吉普賽女郎那個系列的玩偶，我之前買到了一個，過兩天拿來陸家找你玩行嗎？”溫婕又不經意般地說道，“不過小荷，你和陸欽一比，愛好還真是節約呢，我聽說她喜歡收集珠寶。你才是陸家的真大小姐，花錢上可不能輸給她，本來這些就都該是你的。”

    原主“陸荷”很喜歡玩偶，甚至之前還為了玩偶和人打架，現在陸荷的房間里也擺了好幾個陸建國布置房間時特意買的漂亮玩偶，但陸荷對玩偶沒有什么興趣。她委婉地拒絕了溫婕的提議：“八天以后就是分部分班考了。生日之后我打算先好好念書，這段時間就不想著玩了。”

    溫婕驚訝：“小荷你念什么書啊？”

    陸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溫婕見今天的陸荷總有種油鹽不進的感覺，有些沒趣，說道：“宴客廳有點悶，我想去其他地方溜達一會兒，你一起吧？”說著想要牽住陸荷的胳膊。

    陸荷閃了一下，問道：“舞會要開始了，還得開簽定舞伴，你現在去逛嗎？”

    生日宴會的下半場是舞會環節，為了有新意并促進小輩間結交，徐靜策劃時想到了舞伴抽簽這樣的點子，開場鋼琴演奏結束后，就有傭人打開電腦和宴客廳的投影屏要自動定簽配對。

    溫婕手伸到一半撲空，尷尬地放下后，說道：“你不一起去透氣嗎？”

    “不了。”陸荷笑道，“我還是不亂跑了。”

    溫婕也沒再多說什么，走開前狐疑看了陸荷一眼，覺得她和半年前不太一樣了。她想起半年前，那時候陸荷明明很依賴她這個唯一會來親近她吹捧她的朋友，怎么現在陸荷對她變得冷淡了？

    陸荷目送溫婕離開，心中對溫婕做了一個評估，覺得不深交的好。然后拿了杯果汁安靜等舞會配對的開簽。

    果汁喝了一小半，她看見不遠處，一身白裙的陸欽正和周齊說著話。只見陸欽不知道說了什么，嘴微微嘟著，而周齊抬手勾了勾他的鼻子，又安慰了句什么。

    陸欽正在小聲和周齊說的事是關于舞會舞伴的隨機配對。陸欽覺得這個cao作有點sao，她原本是打算和周齊跳舞的，現在這個情況，如果周齊抽到其他女孩子，那她不是得看著周齊和其他人跳舞？她一想到就覺得不太開心。

    陸欽說道：“我一定要抽到你，你聽到了嗎？”

    “嗯。”

    “我不要和別人跳舞，他們都沒你好看。你也不準和別人跳！”

    “好，不許不相信我。”周齊揉了揉她的腦袋。

    陸欽見周齊很篤定的樣子，倒是真的放下心來。然而一轉頭，她就看見不遠處的陸荷正巧目光看到了他們，她想起半年前陸荷向周齊表白——她是在看周齊吧？還對周齊賊心不改嗎？

    陸欽抿嘴拉著周齊走遠了一點。

    宴會廳的巨大投影屏幕上已經出現隨機程序的界面。會場每個小姐少爺的姓名都在程序的數據庫里。就等程序啟動進行配對了。

    陸荷想起昨晚她因為擔心從來沒和人跳過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