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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嘴角幾乎抑制不住地翹了起來。 跨過小渠、穿過桑林,清瑚把他們引入一座朱門小院。院中花木繁盛,池塘錦鯉戲水,垂拱紫藤架下擺著一張石桌,一對男女正坐著喝茶對弈。 聽到腳步聲,兩人齊刷刷望過來,目光落到小玹臉上時,世界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下子靜止了。 那是兩個陌生樣貌的年輕男女,女子姿容端麗,紅裙翩躚,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激動。著天青色云紗、如謫仙般的男子則不自覺地抬手在鼻下緩緩摩挲著——那是父皇表達不悅的標準手勢。 饒是小玹早就有心理準備,此刻直直對上那兩道熟悉目光,神魂還是重重地震顫了一下!真的是他們!他自幼依戀、欽慕的兩個人!真的還在世!! 他雙手攥緊,死死壓抑住喉嚨口拼命想蹦出來的那兩個稱呼。滿心的激動喜悅、苦悶委屈剎那間如海嘯般涌起,沖擊得他幾乎快要站不住。 清瑚撲向她母親,嬌滴滴道:“娘~這幾個大哥哥想借宿在咱們家。” 姜橙把女兒摟進懷里,撫摸著她的發頂,眼圈紅得不敢再抬頭。清陽看著妻女的樣子,嘆了口氣,起身走過去,靜靜地注視著青年。小玹被他的威勢壓得心擂如鼓,想低頭,又忍不住想多看看他。 那幽深又嚴厲的眼神,真是和父皇如出一轍啊…… “諸位想借宿,無妨,只是此院是在下與妻女所住。我帶你們去隔壁別院,足夠安置車馬家仆。” 小玹顫抖著躬身行禮:“多謝先生。” 雙胞胎見兄長對一個山野村夫如此恭敬,頗為不解,但他們向來以他馬首是瞻,兄長如此,他們便也恭敬地施了謝禮。 一行人被清陽帶去別院。別院坐落在花林中,桃花方謝,梨花始盛,煙雨濛濛,如山水畫般賞心悅目。 雙胞胎忍不住嘖嘖贊嘆:“這家主人可真會享受啊……” 小玹默默地看了弟弟們一眼,要是他們知道,逃出宮來享受的正是自家爹娘,不知道會是什么心情。 進房后,小玹闔眼躺在床上休息,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從他懂事起,就知道父皇的后宮里只有母后。父母恩愛,家庭美滿,小玹人生的前十七年都活在這種幸福無憂的氛圍里。 直到父母“去世”,自己登基為帝,他才知道那方玉璽有多燙手,父皇在世的時候,為他和母后、弟弟們擋去了多少憂愁。 治國理政真的很辛苦,他常常批奏折批到深夜,清晨上朝還要面對朝臣們的詰難盤駁,心中再憋屈也得擺出威嚴的架勢來;大燕表面上國泰民安,暗地里仍充斥著這樣那樣的國蠹弊病;北狄、西隋、南梁,個個覬覦著大燕的富饒,不時侵擾,也讓他頭疼得夜不能寐。 小玹不想否認,在他確認爹娘尚在人間的那一刻,除了高興,接踵而至的只有無盡的委屈。他們為什么那么早離開他、把治國的重擔扔給他?他們在這里逍遙快活,兒子過得有多辛苦,他們知道嗎? 傍晚,清瑚領著牧牧興沖沖地跑來敲門:“大哥哥,娘叫你們去吃飯了!” 牧牧知道這是客人后,也不吠叫了,還朝小玹搖尾巴。 小玹愛憐地摸了摸女童圓滾滾的小腦袋,帶著兩個弟弟去正院。清陽和姜橙已經在飯桌邊等他們了,小玹掃了眼桌上,又是一陣心顫——全是他和弟弟們愛吃的菜。 高瑒和高珵也注意到了,但兩個小屁孩天真地以為是隨從們告訴這對夫妻后,他們才準備的。 姜橙不會做飯,這些酒菜是清陽臨時去鎮上酒樓里買回來的。無人刻意指引,還能找到他們,那便是天意了。清陽的本意是立即消失,但姜橙卻想念兒子得緊,他被她的眼淚弄得沒辦法,只好答應陪伴他們一夜。 此刻見長子眼睛泛紅,沒個男兒樣子,清陽本能地皺了皺眉,嚇得小玹趕緊收拾好情緒坐下來。 小玹在朝堂上已經是一位很有威嚴的青年皇帝,面對再強硬的大臣也是表情淡淡,從來沒有懼怕的。但他始終對自己的父皇存著一份敬畏,哪怕是面前這男人和父皇的容貌完全不同,他也絲毫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推杯換盞間,清陽例行公事地詢問他們從哪里來,往哪里去。小玹心不在焉地答了,目光卻粘在母親懷里的女童身上。姜橙正抱著女兒,用小湯匙一口一口喂菜粥給她吃。小姑娘轉著大眼睛和小玹對望,時不時甜笑一下,萌得小玹心都要化了。 天生的血脈親情讓他不自覺地喜愛親近她,又打心底里羨慕她,因為她可以得到爹娘永遠的寵愛,而不會像他和弟弟們那樣,突然有一天就被拋棄了。 姜橙注意到兒子和女兒的互動,試探著問:“公子想要抱抱瑚兒嗎?” 作者有話要說: “苦逼小皇帝微服私訪,意外發現渣爹娘假死,正在宮外逍遙快活,遂氣憤委屈得哭唧唧…”的梗是我還是個讀者的時候就特別特別萌的,可惜一直餓得嗷嗷叫,只好自己產糧了_(:з」∠)_ · 感謝闕歌的地雷!感謝琴聲依舊的營養液!挨只嘴嘴~333 ☆、小玄3 “我、我可以嗎?”小玹驚喜萬分。清瑚十分知趣地朝他張開小手,奶聲奶氣地撒嬌:“要大哥哥抱!” 姜橙笑瞇瞇地把清瑚送到小玹懷里, 小姑娘很自來熟地勾住小玹的脖子, 讓他喂自己吃粥。小玹不是沒照顧過小孩子,但當時是兩個皮糙rou厚的弟弟,而現在是一個如珠如玉的小姑娘, 感覺完全不同。他緊張得動都不敢動, 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這個豆腐做的小meimei。 姜橙滿心歡喜, 連帶清陽眼中也透出一抹暖色。 晚飯后, 小玹陪清瑚和牧牧做游戲,小姑娘蹦來跳去,撒下一團團清脆笑聲。高瑒和高珵抱著雙臂倚在門上,納罕地望著這幾年手段愈發強硬的皇兄,現在脾氣好到爆得讓清瑚爬上爬下,口水印了一身,兩人的表情都如活見鬼一般。 高珵:“大哥這是中了邪?” 高瑒:“我可以肯定,我們小的時候, 大哥從來沒有這樣跟我們玩過。” 高珵:“算了算了, 太辣眼睛了,咱們還是去村口釣田蛙吧!” 高瑒:“不過瑚兒看起來是挺可愛的, 要是咱們也有這樣一個meimei就好了。” …… 兩人一邊搖頭一邊出門。清陽緩緩從回廊陰影中走出來,看向屋內,小嬌女已經玩累了,在小玹懷中睡得正香。清陽嘆了口氣:“你跟我進來。” 小玹渾身一顫,把瑚兒輕輕放在榻上, 然后像小時候犯了錯一樣,低眉順眼地跟父親去了書房。 進門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桌案上那尊父皇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