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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個傳說——“有火鳳涅槃于此”。鳳凰一族里,確實只有火鳳凰的骨頭是天生熾熱、萬年不熄的。看來傳說所言非虛,那么,這靈泉也當真是從東海蓬萊島移過來的么? 清陽繞著鳳凰游走一圈,很快在它胸腹處發現了一塊靈氣逼人的青石碑。碑上刻畫著一只鳥和一條魚,除此以外一個字也沒有。 鳥看起來應該就是這只鳳凰,而魚……嚴格來說是一位人身魚尾的鮫人。 這塊青石碑應該就是泉水中靈氣的源頭了。清陽抬手想探一探它的深淺,結果在碰觸的一剎那,指尖忽然一燙,無數畫面碎片洶涌而來,強行沖入他的識海! 那是完全不屬于他的記憶,因為時間久遠而斷成了不連貫的影像。兩個面容不甚清晰的女子,上天入海,游山玩水,秉燭夜談,情誼深厚。 清陽眸色漸深,其中一個女子,他總覺得是在哪里見過的。 *** 乾元到東海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沙灘上那叢耀眼的篝火。這是方圓數里唯一的一處明光,舞動跳躍的橘黃色落在他瞳仁深處,溫暖又熨帖。 叫他不自覺地就翹起嘴角。 小紓還是穿著那身粗布短裙——大約這樣能讓她感覺做事爽利一些——她捋著袖子,一邊熬煮著什么,一邊翻動火堆上的烤魚,忙個不停。 乾元走過去:“小紓。” 小紓眼睛一亮,歡歡喜喜跑過來,奔到乾元面前又生生止步,雙手在圍裙上蹭了蹭:“乾哥哥,你怎么來了呀!” “我一好友今日生辰,我去苧蘿山賀壽。路過這里,就來看看你。” 他抬手抹了抹少女鼻尖的汗珠,笑道:“你在忙什么呢?” 少女聽到“苧蘿山”三個字的時候眼睛微微一亮,隨即悶聲道:“在給小夢熬藥呢,哪兒像乾哥哥那么快活,還能出去玩。” “小夢怎么了?” “小孩子調皮,跟人打架,技不如人被打傷了唄。” 乾元皺眉:“傷得厲害嗎?要不要我看看?” 小紓搖頭:“不必了,他好不容易睡熟。我采了些草藥,先將就用著吧。” 她拉著乾元回到篝火旁。火堆上,一口銅鍋里飄散出裊裊的藥香,小紓抓了幾株洗凈的草藥放進去,緩緩攪動起來。 乾元瞧著像是附近的一種靈草,不由笑道:“沒想到你還通岐黃之術。” 少女沉默了一瞬:“村里沒有大夫,要看病得去鎮上呢,有時候趕不及,就不得不自學一點……” 乾元一怔,頓時想起她幼年失怙,帶著幼弟艱難生活,著實是不得已才學會了那么多生存技能。一時懊惱自己怎么又哪壺不開提哪壺。 聯想到她方才的眼神,乾元有了主意:“小紓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少女垂下眼簾:“想……可是小夢病著,走不開。” “那等小夢病好了,我帶你們出去玩怎么樣?” 少女面露驚喜:“可以嗎?會不會影響乾哥哥的修行?” “不會。”乾元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眸,沒來由地又是一陣心疼。 “那等小夢病好了,我送他住到鎮上私塾去,這樣我就能和乾哥哥一起出去玩啦!”小紓扯著乾元的袖子,滿臉羞澀甜蜜:“其實去哪里都是無所謂的,只要有乾哥哥陪我就行啦!” 乾元微笑,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發頂。他曾游歷過四海八荒,見識過無數名山大川,兩人坐在一起,很是憧憬了一番游山玩水的生活。因著他還要趕去赴宴,聊了沒多久便依依不舍地分別了。 *** 乾元走后,小紓繼續在篝火旁忙碌。海浪卷著雪白的泡沫兒親吻她的腳尖,少女輕快地哼唱起一首漁家小曲。 歌聲悠揚,如清風吹弦,落花飄水。很快,在遙遠的藍海深處,也有縹緲的歌聲隨之傳來!一開始只是幾個聲音試探應和,漸漸的變成一群聲音此起彼伏,最后是大片大片的聲音齊聲合唱—— 那歌聲仿佛蘊含著某種魔力,凄艷哀婉,又飽含生機,如三春霏霏細雨,濕潤了小紓的眼角。 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少女撫了撫飛散的鬢發:“回來啦?” 高大的身影默不作聲地單膝跪下。 小紓笑容不變:“我沒有怪你呀,是那個小神仙太厲害啦。” 她閉上眼,陶醉地聞了聞竹簽上的魚rou香氣:“是不是很有意思?我找了這么多年,它一個上古神器,卻紆尊降貴地去做人家妖丹。我真的很好奇,兩萬年前,它變成了個什么東西、又躲藏在哪里呢?” 噴香的味道彌散開來,小紓翹著腳丫,一口一口品嘗著烤魚。她淺笑吟吟,仿佛在講述一件極普通的鄰家趣事。 木魘低垂著腦袋,不敢應答。視線里,少女端坐在白礁石上,妖異的白霧一反常態地四下躲避著,絲毫不敢糾纏上去。 這就是它的主人,無所不能的主人。 當年跟著主人屠戮人間的血腥場景還歷歷在目,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主人憤怒發狂,被上古神祇封印。它幾個兄弟被關入北冥寺,被青鼎鎮壓得不能翻身。只有它自己逃過一劫,但也因重傷昏迷,被幾個小神仙當成普通蛟妖封印在東海。沒有主人的召喚,它不敢擅自出來,索性就隱蔽著休養生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有一天突然來了一位藍袍神仙,抬手破開封印,把它放出來。那人眸光沉沉地盯著它,嚇得它以為是為了當年之事來算賬的,心急慌忙地朝那神仙噴了一通煞氣便逃之夭夭。 那神仙猝不及防,袖袂一下子燒起來,是以沒來得及去追它。 令它意外的是,它出來后不久就聽到了主人的召喚,爾后還在主人那里再次見到了那個神仙,原來他叫乾元。 鍋里浮起一層詭異的紫色藥沫,小紓咬破指尖擠了一滴鮮血進去,然后舀了一碗,笑瞇瞇地遞給木魘:“我現在靈力不濟,變不出仙丹妙藥來,只能委屈你先喝這個了。” 她注視著他緩緩飲下:“這藥能治皮rou傷,還有短時間隱藏魔氣的功效。你神魂上的傷要另外醫治,我已經想到了辦法,小夢放心便是。” 身上汩汩淌血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木魘伏地叩首:“多謝您。” 對方咯咯笑起來:“我還要派你出遠門呢,不養好傷怎么行。”她指腹輕捻,目光變得意味深長:“幫我盯著她,除了我們,應該還有其他人也發現了。有什么動靜,立刻回報。” “是。” 木魘目送少女迤迤然步入凌亂叢生的礁石中,乳白霧氣滌蕩在她周圍,腰后的墨發似乎又變長了一些。 遠方鮫族的歌聲越發嘹亮了,恢弘的吟唱縈繞在天海之間,仿佛在熱烈歡迎她們的女神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