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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程之后,裴南終于來到了以前他曾經看到過的那扇門墻,還是一模一樣的門鎖,似乎自他走后就再也沒有開啟過。裴南試探了一下門上的封印,發現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封印,這封印是“圣教”入教時入門的基礎教程,裴南曾經看過新的門生練習,所以這個封印看上去像是看守的魔修自己下的。裴南捏了個心訣,將門上的封印破開,然后推門走了進去,站在門內重新按照進來的時候結了封印,然后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室內幽深黑暗,只有一只蠟燭燃著即將熄滅的火光。一切都十分的熟悉。似乎這么久的時間過去,只有這里還保存著那副凄慘的樣子。繞過一扇簾布,裴南又看到了在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她似乎比之前更加瘦削了,如果以前還能看出個大概輪廓的話,現在已經連人形都快要看不出來了。那樣瘦弱的一個人躺在那里,身上蓋了一層看上去十分厚重的棉被,下身的床單已經看不清顏色了,上面似乎有血跡,尿跡,還有些臟污的褐色痕跡,覆蓋不清。還沒有走近,就能聞到一陣刺鼻的臭味從那里向外散發出來。像是一團腐爛的臭rou。那床本是素色的棉被同樣也被染得顏色不堪,棉絮團成一塊一塊,硬邦邦的癱在她身上,像是一座無法翻越和脫離的大山。她就那樣躺著,棉被沒有遮住她的臉,花白的頭發已如枯草一般,再也沒有了當初少女時的光澤,而五官中卻仍舊依稀可見幾分曾經的明艷,只是膚色青白,眼睛閉著,連嘴唇都是青色的。遠遠看著,看不出到底是生是死,有無呼吸。裴南停住了腳步。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因為被這臭味所困擾而不愿意再上前兩步,還是因為內心一種莫名的情緒讓他不再愿意去仔細看看床上躺著的杜靈靈。按照時間計算,杜靈靈此時也不過應是未到三十的年齡,卻已經如斯垂垂了。她十五歲嫁予司堯,所選非人,被硬生生的在最好的年歲里囚了又十五年。裴南閉了閉眼,低低喊了一聲:“杜靈靈……”他聲音不大,距離床也仍舊還有一段路程,但這一聲之后,床上的人卻突然有了動靜。杜靈靈放在床沿的手指動了動,眼睛微微悉合,像是張開了一點點,她努力開了開口,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裴南愣了片刻,再也顧不上剛才的猶豫,上前一步,走到杜靈靈身邊,俯下身:“靈靈,你還好嗎?”說罷自己都覺得荒謬又好笑,杜靈靈現在這副樣子,到底還有哪里算好。而床上的杜靈靈聽到這句話卻努力睜開了眼睛,她盡力縮了縮身子,讓自己所有的部位都覆蓋在棉被下,卻不知道棉被其實也已經臟污難看。然后杜靈靈努力的對裴南微笑:“大……兄,我,好。”她已經不能熟練的對話了。杜靈靈被關了十五年,沒有一個人與她溝通交流,言語對話,其中還飽含著折磨與痛苦,她喪失的其實不僅僅是語言,大概還有更多的東西,只是裴南已經看不出來了。裴南就這樣看著杜靈靈,半晌竟然說不出來一個字。他伸手想去摸摸杜靈靈的白發,而床上本已經虛弱無比的杜靈靈卻猛地一掙,硬是從裴南手邊擦了過去,沒有讓他摸到。杜靈靈又對著裴南笑:“兄……干凈,……臟。”她說,師兄你手干凈,我臟。裴南已經很久未曾因為他人而難過了,可是此時卻感到一陣一陣的痛意從心中傳來。他還是伸手摸了摸杜靈靈的頭發,這次杜靈靈沒有躲過,便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看著裴南,眼底全是羞怯的驚訝和快活:“嘻……兄,真……好。”師兄對我真好。裴南的動作猛地一頓,像是被迎頭狠狠的敲了一棒,竟然快讓他站立不穩。他抖了抖,扭過臉去,半晌未在說話。***杜靈靈所在的地下室很寬敞,擺設也齊全,床旁邊就擺了一張梳妝柜,雖然不知道這么多年有沒有用處,但上面的東西卻十分齊全。裴南扶起杜靈靈,又從一旁的梳妝柜上拿過梳子給杜靈靈梳頭。她的頭發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剪過了,長長的鋪下來,卻斑駁花白,毫無美觀之感。杜靈靈似乎知道自己身上的臟臭,總是往一邊閃躲,卻被裴南喊?。骸安慌?,靈靈?!?/br>杜靈靈便真的乖乖不動了。裴南從未給女人梳過頭發,也不知道自己下手是不是重了,又或者是不是輕了,他問了幾次杜靈靈,杜靈靈卻咿咿呀呀的從沒有辦法給他一個回答。不躲不閃之后,杜靈靈便自己抓著自己的手玩,偶爾這里蹭蹭那里撓撓,但卻很聽話的從來不碰裴南正在梳理的頭發。她總是很聽裴南的話的。雖然她已經聽不懂了。除了干枯和雜亂,杜靈靈的頭發上還沾著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像是米飯饅頭渣的白點,黏稠的東西,一點都不好梳理。裴南潔癖慣了,一向最煩這種東西,此時雖然有幾分嘆氣,但卻出奇的耐心。梳著梳著,杜靈靈似乎覺得沒什么可玩的了,脖子一歪一歪的像是要倒下睡著了。裴南抿唇,淡道:“靈靈,不許睡覺?!?/br>杜靈靈便又一下睜大了眼睛,坐得比剛才還筆直。又梳了幾下,便聽到杜靈靈傻兮兮的笑聲:“……兄,一,第,我……好哩。”師兄第一次對我這么好哩。裴南拿著梳子的手頓了頓,然后將那一綹頭發梳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杜靈靈摸了摸自己的臉上,有些溫涼的觸感,又傻道:“噫……兄,雨,下的?!?/br>裴南另一只手飛快的掠過眼角,拿著梳子的手拍了拍杜靈靈的腦袋,溫和道:“是啊,下雨了。”***就算裴南多么盡力,也終究沒有把杜靈靈打扮回十五歲少女時的模樣。就算頭發已經舒展,卻依舊花白蒼老,五官暗淡無神,沒有了任何的活力色彩。杜靈靈卻似乎很是高興的樣子,她努力撐著又從床上坐起來了一點,棉被滑落了一點,露出她已經染得看不出任何顏色的里衣和沒有任何rou感的骨架。她趕忙伸手去抓掉落的棉被,卻還是讓棉被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