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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答道:“正是在下。”他處在生死交界,死了的眼睛能看見鬼吏,活著的眼睛卻看不見十三郎,此時他們正向鬼吏苦苦哀求:“你們肯定是弄錯了,他今天早上才活過來!”鬼吏卻沒聽見一樣,從腰上解下鐵枷鐵鏈,依次給桑蓮城戴上。披上枷纏上鎖的一剎那,蓮城頭上的名字不見了,雙眼也像用清水洗過,通透澄明,他先是看見家里的器物,然后看見自己的雙手雙腳,最后看見十三郎,他正激烈地爭辯著什么,他從沒在他眼中看到過這么多情緒,活生生鮮靈靈的,讓他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十三郎看到他的笑臉,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花七把他拽到一邊:“你為什么不希望蓮城死?他死了,我們半路可以劫他,我們又能在一起了。”十三郎不假思索:“他好不容易才活過來,他得活著!”花七再勸:“那誰幫你找仇人?”十三郎搡開他:“不用你管!”花七重新拽住他:“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他已經死了,你冷靜冷靜!”只聽鬼吏大聲宣布:“桑蓮城,你陽壽已盡,跟我走一趟吧!”聞言,桑蓮城跟隨鬼吏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自己的身體坐在床沿上,悠悠向前倒去。鬼吏牽著桑蓮城從家出來,到第一個十字路口,領上另一個披枷戴鎖的人,徑直朝城外的荒郊走,十三郎等人跟在后頭,桑蓮城頻頻回首,朝他們微笑。花七眼角也酸了:“你又死了,笑什么!”十三郎臉上淚痕未干,方才情緒激動未加留意,這時隨手一擦,卻發現爪尖是濕的,他愣愣看著那淚珠,放到嘴里一嘗,竟是咸的。見氣氛有些沉重,鞠十九故作玩笑地說:“蓮城,你命也太短了,早知道不費那么大勁兒救你了。”花七也說:“你娘得傷心死咯。”說著說著兩伙人走到一起,十三郎也來到桑蓮城身邊,蓮城問他:“我剛才好像看見你哭了,我眼睛不好,你哭了嗎?”十三郎臉上一訕,急中生智忙和另一個被拘的人搭話:“你身上一點人味也沒有,不像剛死呀。”那沒有眼仁的鬼吏答道:“他呀,是我同行,在那邊錢不夠用了,偷了瘟神的種子到這邊散播瘟疫,賺燒給死人的紙錢,上頭特命我來拿他。”鞠十九驚訝:“原來那邊也有貪官污吏啊!”“哪沒有貪贓枉法的呢,”鬼吏感慨:“人分好人惡人,鬼也分好鬼惡鬼,就連天上的神仙,也是有好有壞的。”桑蓮城感嘆:“怪不得城里城外死了那么多人,可惜都白死了!”這時候花七相公問那鬼吏:“順便問一句,你們那兒還缺官兒嗎?”第14章閻羅本來想半路耍個花樣把桑蓮城劫走,可三言兩語間花七發現,這鬼吏是個深不可測的家伙,否則閻王不會派他來抓偷了瘟神種子的惡鬼,和十三郎交換一個眼色,他把手從常在箭上移開,打算先靜觀其變。從人間到陰間的路沒什么特別,他們先是在荒郊野嶺上走一陣,然后上了黑漆漆的鬼道,中間借了一段仙路,從岔道下來就是閻羅殿。這大殿紅墻碧瓦八角飛檐,溪水落澗流云摩頂,前有竹后有柳,氣韻很是雅致。“哎呀呀!”花七不禁贊嘆:“如此勝景,堪比仙境啊!”鬼吏領他們穿過大門二門,等著上殿。前頭排隊進殿的鬼數不勝數,多半是桑蓮城這樣新死的,也有犯了錯從各界拘來的仙魔,把偌大一個閻羅殿排得滿滿登登,鞠十九咂舌:“這不得排到下輩子去了!”鬼吏從腰間掏出路牌:“三界六道三十三天,屬我們當鬼的最忙了。”守門小鬼看了他的路牌,立刻放行,一行人暢行無阻上了大殿,此殿青石鋪地,藻井大柱不用金銀,別有一番古樸的情致,正位處立著一座縐紗帷幔,帷幔后就是閻羅王正身,兩旁分列主簿、書記、大小官吏和長著牛頭馬面的武將。殿上正中跪著一個身穿官袍渾身發抖的人,桑蓮城和散播瘟疫的鬼只好雙雙在殿門處暫跪,一個年輕的聲音從帷幔后傳來:“你在陽間為官九年,貪污白銀二百三十萬四千八百五十七兩,害死人命兩條,現罰你走七七四十九遍刀山火海,兩入拔舌地獄,來世做鼠!”主簿輕聲打斷:“大人,鼠部已經滿了。”閻羅下令:“有豬做豬,沒豬做蛇!”花七驚訝:“原來蛇蟲鼠蟻里也有王公大臣。”十三郎冷笑:“王公大臣里何嘗沒有蛇蟲鼠蟻。”書記官埋頭記錄,一胖一瘦兩個鬼吏夾著一副竹竿上殿,用一條粗繩把貪官的脖子拴住,架在竹竿上抬下殿去,主簿示意武將:“帶下一個!”散播瘟疫的鬼被拽上來,顫顫巍巍跪在方才貪官跪的地方,閻羅王看一眼卷宗:“這個不用審了,打散三魂七魄,永世不得超生!”鞠十九忽然說:“你們覺不覺得這個閻羅王的聲音有點耳熟?”“你就別添亂了,”花七道:“有功夫想想怎么救蓮城吧。”主簿大筆一揮:“下一個!”輪到桑蓮城了,他不慌不忙走上殿去,正襟而跪,閻羅閱罷卷宗:“桑蓮城,陽壽雖然不長,但為人正直,我這正缺個司命官……”“我想起來了!”鞠十九大嚷起來:“請大王稍等,錦侯!”話音剛落,錦侯便作一身書生打扮出現在殿上,只聽帷幔后一陣窸窣,高冠博帶的閻羅王露出真容,快步迎下殿來。花七目瞪口呆:“這不是……”原來閻羅王不是別人,正是在客棧被小小變成馬的那個貨郎,要不是錦侯救他一命,這時恐怕已是小小腹中的美餐了,此時他寬袍大袖氣度華貴,鄭重向錦侯抱拳道:“原來是恩公駕到!”閻羅世界與外界想的不同,是個質樸清凈的所在,這不因為別的,正因為現任的閻羅王是個質樸清凈的人,花七問他怎么會被小小那么一個妖怪給變成馬抓住時,他是這么回答的:“我夜半醒來突發奇想,想去陽間微服私訪一番,剛下去就在路邊碰見一個小孩子,哭得十分可憐,我……我就被他算計了……”說著他紅了臉,還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酒杯中,這是在他特地為款待眾人而設的酒宴上,他請錦侯坐在上首,連連推杯換盞:“當時我就說過,改日一定重謝,只是桑相公一回去,這司命官又沒人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