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并未在意他話中的冷嘲熱諷，道：“我問她未必肯實說?！?/br>
    王栩道：“就算契書在手，她也未必會說實話。”

    “王老太爺如此重恩，她會實話實說的。”崔璟說道。王司徒重金買下契書，又當(dāng)場撕毀，此舉當(dāng)然不是為了行善，而是為了收買人心，很顯然她的這顆心，算是收買到了。但凡王司徒有所求，她甚少拒絕。

    王栩當(dāng)然知道這個，得意之余攤手：“祖父并未問及此事?！?/br>
    雖然崔王謝三家在大事上意見多半是一致的，但也不妨又別的意見。就譬如這件事，祖父與謝太尉都不想插手，崔家卻好似不是這樣。

    ……

    ……

    “城頭兩邊上掛了兩條喪帶。”一位著絳衣紫袍的清秀儒生手執(zhí)一柄山水畫面的骨扇微微扇著，掀起帳門，帶著一陣寒風(fēng)走入帳內(nèi)，“黃定淵還真敢掛出來，也不怕軍心不穩(wěn)！”

    這是軍營中少有的儒士，也是陳善的三弟陳禮。

    “他知道不掛也不行。陛下薨逝的消息早晚會傳過來，他不掛出來，等我們來拿此事做文章么？”帳內(nèi)此時正坐在帳內(nèi)，身上披著一條赤色的狐裘，喝了口茶，搖頭輕笑，“黃定淵可不傻，他自己先一步說出此事，也能借機敲打穩(wěn)一穩(wěn)軍心。”

    陳禮揚眉：“我看這黃定淵也是旁人吹的有些過了，也就對付對付那些匈奴的蠻人，遠(yuǎn)不是大哥的對手，怎好意思說與大哥齊名？”這一連多日，都吃了敗仗。

    陳善聞言，卻搖頭：“你不懂。沒發(fā)現(xiàn)么？最近兩戰(zhàn)他雖說還是未贏卻也未輸。”陳善說著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一旁，神態(tài)平和，“他在適應(yīng)中原腹地的作戰(zhàn)方式，他適應(yīng)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倒是讓我起了惜才之心。”

    “大哥……”陳禮聞言便一陣皺眉，“如黃定淵這樣的人往往十分固執(zhí)，怕是很難……”

    “不急，此事日后再說?！标惿普f著，笑道，“他們既然君心不穩(wěn)，我們也緩上一緩，正巧，我有事要動用長安城的暗樁。一會兒你替我傳書過去?！?/br>
    竟要動暗樁了，陳禮神情一下子凝肅了起來，豎耳傾聽。

    “沒想到李明宗死的那么突然，竟連個詔書都未立就死了。”陳善說道，“當(dāng)日宮中無人流血，那真正動手必然是陛下出殯那一日了?！?/br>
    陳禮聞言忙問：“大哥，要不要在出殯那一日插一手，讓李明宗死都死的不安穩(wěn)？”

    “同一個死人置什么意氣？”陳善搖頭失笑，“當(dāng)年作弄于我的也不是他是先帝，這筆賬沒有必要放的他的身上?！?/br>
    說起當(dāng)年之事，陳善臉色平靜，事實上他也確實有平靜的資本：他大仇已報，自然能夠平靜了。

    “可是大哥……”陳禮似乎還有些不服氣，“李氏族人……”

    “休要爭那些閑氣。”陳善道，“與其爭那些閑氣，不如讓暗樁發(fā)揮最大的作用?！?/br>
    “大哥的意思是？”陳禮驚訝不已。

    陳善笑了，卻忽地一擰眉，伸手覆上胸口。

    陳禮急呼：“大哥！”

    不過片刻，陳善便搖了搖頭：“沒事了，小毛病而已?！笔悄且淮伪粡R遠(yuǎn)算計留下的小毛病了，情緒激動抑或動用內(nèi)力時，偶爾會產(chǎn)生劇痛，這是體內(nèi)少量無法清除的余毒的留下的癥狀。

    劇痛來得快去的也快，痛也不過片刻而已，很快就不疼了，陳善叮囑陳禮：“讓那些暗樁待到那三位有登大寶的殿下拼出個勝負(fù)之后，截殺勝者?！彼f著笑了，神情似乎愉悅，“能殺掉最好，殺不了也行，留住性命，記得蒙面行事。”

    第七百八十八章 出行

    陳禮道了聲“大哥高明”之后，見陳善沒有說話，便問：“大哥還有什么吩咐？沒有我便下去布置了。”

    “吩咐么？”陳善跟著重復(fù)了一句，隨即擰了片刻的眉，而后豁然開朗，“還真有。”

    陳禮挪動的腳步一滯。

    陳善沉思了片刻，開口道：“那個我們在吏部丁字衙的暗樁，叫……”

    “胡啟?！标惗Y道。

    “對，就是胡啟?！标惿普f道，“我有別的任務(wù)給他。”

    說這話時，陳善臉上沒了笑容，難得的有些肅殺之感，陳禮也不由凝重了起來，看著他，等他的命令。

    陳善此時卻沒有如往常一般，言簡意賅的說出任務(wù)內(nèi)容，只是手指輕輕叩著案幾，緩緩開口了：“混戰(zhàn)之中死個把人總是尋常的吧！”

    那當(dāng)然，陳禮暗道，而且死的也不會是個把人，屆時死去的人數(shù)恐怕還不少。

    “讓胡啟趁亂殺一人?！标惿频勒f著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名字，交給陳禮。

    “就這個人？”原本神色凝重的陳禮此刻也愣住了，隨即似乎有些不解，“胡啟這個暗樁如此重要，用來殺這么個人，豈不是可惜了？”

    “可惜不可惜要看殺的是誰，我覺得殺這個人，暴露胡啟一點都不可惜。”

    ……

    ……

    夜晚的皇城之中火把延綿如長龍一般將整個皇城點亮。

    陛下的遺體已經(jīng)裝殮好了，只待辰時便準(zhǔn)備出行，至于送行的百官會在明日辰時在皇城門口等候。

    “太師讓臣帶話，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早換上陰陽司官袍的女孩子低聲說罷，眉頭不自覺擰起，明日也不知道有幾分把握。

    安樂公主嗯了一聲，將一只錦盒打開，推到她面前：“這是我為你準(zhǔn)備的，你看看用不用得到?！?/br>
    衛(wèi)瑤卿掃了一眼錦盒中之物，朱砂、符紙、香灰、桃木劍等等一應(yīng)俱全，她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

    安樂公主又抬了抬手，心腹的婢子端上了一只錦盤，錦盤中是放著幾柄匕首，她看了看，從中挑出一把，帶在腰間，而后又挑了一把給一旁默不作聲的薛大小姐：“止嫻也拿著，防身。”

    薛大小姐接了過去，別在腰間，垂眸，不再說話。她其實明天可以不去送陛下，但安樂公主執(zhí)意要她一起去，她自然不能拒絕。

    見她接了，安樂公主又看向坐在她對面的衛(wèi)瑤卿：“我為你準(zhǔn)備了一把刀。”

    婢子將放著匕首的錦盤放到一旁，不多時，又捧著一柄墨色長刀走了過來。

    其實她并不怎么挑兵刃的，不過安樂公主既然為她準(zhǔn)備了一把刀，她便也接了過去，道了聲謝。

    見她接過，安樂公主松了口氣，臉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我還記得那時你送我回長安途中，似乎是用的一把傘，但此物太過顯眼，不便帶在身邊。我聽他們的建議，為你準(zhǔn)備了一柄長刀，也不知你用的順手不順手。若是用不順手……”

    衛(wèi)瑤卿手一甩長刀出鞘，試了試搖頭：“公主不必麻煩了，這把刀就可以?！?/br>
    “那就好?！弊隽T這一切之后，安樂公主又看向她，“外祖可說過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