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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平鬢發(fā)上翹起的幾縷毛躁,又親自取了芙蓉白的香粉,細細蓋去面頰上的細紋,左右顧盼,這才露出點笑模樣。 可余光瞥見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王芍,那點笑意便如夜露見朝陽,蹭的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哼,你還有臉在哀家面前出現(xiàn)?哀家將你接進宮,好吃好喝的招待你,是讓你在哀家被欺負的時候,傻站在邊上瞧熱鬧的嗎?” 啪—— 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碎瓷飛過王芍面頰。 她慌忙跪倒在地,惕惕抖著身子,涕泗橫流地道:“侄女兒知錯,請?zhí)锬镓熈P。” 王太妃覷著她這膽小懦弱的模樣,不禁想起早間,顧慈面對自己百般刁難時的聰慧澹定、不卑不亢。 兩相對比實在太過直觀,慘不忍睹。 “起來!你是哀家的親侄女兒,又不是這里頭的宮人,動不動就跪算怎么檔子事?” 王太妃長嘆口氣,揉著額角,搖頭不迭。 “論模樣,你原就已經(jīng)輸給那顧慈一大截,又不得太子的心,這差距就更大。現(xiàn)在竟連這為人處事,你也被人家遠遠甩開好幾條街。” “你叫哀家哪里還有臉,去人家跟前提冊封側(cè)妃的事?” “侄女......侄女......” 王芍咬著唇瓣,支支吾吾說不上話。 進宮前,她本還存了點僥幸心理,以為自己拼盡全力,就算不能一舉拿下太子殿下的心,至少也能在他心底留下一點痕跡,將來再循序漸進,總能攻陷他的心。 可直到早間見到顧慈,她才知自己大錯特錯。 無論是容貌學識,還是她處變不驚的氣度,都是自己望塵莫及的。 而太子殿下也根本不是喜歡性子溫順的姑娘。 他只是單純地喜歡顧慈,真的,就只是喜歡她...... 王芍攥緊拳頭,尖尖指甲戳痛掌心,她也感覺不到。 到底是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王太妃就算再恨鐵不成鋼,也舍不得太過責備。 “起來吧,這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哀家當初既應承了你這事,就必不會食言。” “岑清秋生的孩子,到底哪兒好,也不知你究竟瞧上他什么了......” 王芍眼里重又燃起光亮,摁了摁眼角,“多謝太妃成全!” 宮人手捧漆盤入內(nèi),王芍忙上前接手。古怪的氣味從瓷碗飄出,她由不得皺起眉頭。 這是一碗滋補養(yǎng)顏湯。 方子是太妃早年從一位高人手里求來的,每日早晚各一碗,據(jù)說能讓青春永駐,還能催生烏發(fā)。 宮里頭的食材和廚子,自然都是最好的,可這湯的味道...... 她曾偷偷嘗過一小口......然后就再也不想吃第二口了。 也不知太妃是怎么堅持下來的?為了美貌,她也是豁出去了。 王太妃捏著鼻子,將養(yǎng)顏湯一口灌下,臉色變了又變,皺著五官僵硬半晌,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倘若他們就是不同意,哀家手里頭還握有先帝的金牌,怎么著都能給你爭取點機會。” 王芍握了握手,欣喜若狂,旋即又愁上眉梢,“那......萬一他們不認這金牌了,那該怎么辦?” “還是王姑娘思慮周全,畢竟而今,父皇才是這天下之主,倘若父皇不認這金牌,別說王姑娘,恐怕連太妃娘娘自己,也要自身難保了吧?” 外間忽然有人如此說道,聲色陰寒,游絲般滑過心頭,聞者無比渾身激靈。 王太妃眼中精芒一戾,“什么人!” 門上珠簾“叮當”搖晃,高挑的身影不緊不慢地從珠簾后頭進來,衣袂翻卷,蕩碎簾幕光影。 屋內(nèi)燒著地龍,溫暖如春,即便穿著薄衫也不覺冷。 他卻還裹著狐裘,手爐不離身。面頰是病態(tài)的蒼白,如雪如霜,眸子亦陰寒如冰。 屋子里的溫度,似乎也因他的到來,驟然降低許多。 潞王,戚臨川...... 他在朝中勢力本就不如戚北落,母親沈貴妃失勢后,就更是一蹶不振,怎的今日突然到她這來了? 王太妃眉頭擰得更深,朝旁使了個眼色。 殿內(nèi)宮人內(nèi)侍便都躬身垂手,遠遠退到殿外,帶上門。 “早間剛送走一個太子,晚上便過來了一個潞王,你們兄弟二人,還真是一條心。” 戚臨川仿佛聽見了什么莫大的笑話,撫著手爐冷嗤,乜斜眼看去。 “太妃您是聰明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王想要那位子,奈何母妃不爭氣,害本王失了靠山。正巧,太妃也不想讓戚北落坐上那位子,不如......” 不等他說完,王太妃便張口打斷,“哀家已不理世事多年,王爺找錯人了。” “沒找錯。”戚臨川瞇起眼,“本王找的就是您。不,應該說,是您需要本王保您,還有你們整個王家的性命。” 王太妃眸光一沉,“哀家手中有先帝欽賜的保命符,何須你幫忙?連陛下都沒法把哀家怎么樣,更何況他一個小小的太子?” “他一個小小的太子,今日可著實讓太妃您下不來臺。” 殿內(nèi)聲音驟然消失,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 王芍手心里一茬接一茬地冒汗,隱約生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張口想喚王太妃,卻被她抬手打斷。 戚臨川漫不經(jīng)心地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四下顧看,忽而一笑。 “太妃娘娘這兒的擺設,可是許久不曾變化過來了。可皇后的長華宮,卻每日都換一個模樣,奢侈得叫人挪不開眼。” 王太妃攥拳,手背撐起道道青筋,“你到底想說什么!” 戚臨川挑了下眉,“本王要說的,方才都已經(jīng)說過了。”緩緩轉(zhuǎn)過身,望著王太妃,嘴角挑起一絲陰冷弧度。 “太妃娘娘當年,為保自己的孩子入主東宮,早已和父皇撕破臉。眼下父皇雖沒把您如何,可保不準以后就不會,更保不準,他戚北落就不會。” “本王,才是你們王家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 蓮臺上,燭火忽地爆了個燈花,光暈一寸寸矮下,只堪堪映出他側(cè)臉。 線條冷硬,宛如毒蛇藏匿在暗夜中,嘶嘶吐紅信。 * 臨近婚期,裴氏忙得腳不沾地。 二女兒顧慈因是嫁進東宮,婚禮倒無需她多cao心,自有禮部和欽天監(jiān)幫忙張羅。 而大女兒顧蘅則委實讓她傷透腦筋,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時不時鬧出點幺蛾子,一會兒哭著喊著說害怕成親,一會兒又喜滋滋地纏著她問婚禮細節(jié),讓她著急上火。 這日,金繡坊打發(fā)人過來,說喜服已經(jīng)做好,是否要送上門,請顧大姑娘試穿。 裴氏為躲清靜,二話不說就把顧蘅轟出門,讓她自己上繡坊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