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拿什麼跟他一起？你的工資連他半個月的醫藥費也付不起，你拿什麼跟他在一起？」莊父一開口便挑明兩人的差距，毫不留情。

「我??我會很努力的工作??」他知道中醫師不會有太多工資，在社會眼中也比西醫低很多級，但是他——

「若你愿意和他走人生最後一段路，讓他開心，我很感激，但是若阿明真的病好了，你是不是要他和一個養不起他，付不起他醫藥費的人一起？」

莊家人都斯文有禮，卻又現實殘酷，若美夢是短暫的，他們會仁慈地視而不見，反之，他們毫不留情地戳破。

但莊明不是這樣的，他總是微微的笑著，然後在客廳幫他摺衣服，端茶給哥哥，然後在他工作忙完一天回來後笑著跟他說：「歡迎回來。」

然而，莊明的世界他不明白，莊明沒讓他明白，是不是因為他以為自己遲早會死，所以沒必要讓他明白呢？

但是，若果他夠幸運，他們可以一直走到老呢？

莊明，會愿意在那漫長的時光中，和這樣的他繼續走下去嗎？

「我努、努力工作，還不夠嗎？」

「你認為呢？」莊父示意他看一下四周。

乾凈，美麗得完全不像是醫院，這里就是莊明所在的世界。

這里就連求醫的病人，一天用的醫療費用，都比他衣柜里的衣服貴。

百少慶和莊明的距離，一下子大得讓他絕望。

「怎麼了？爸爸說了什麼？你這樣子是怎麼回事？」莊明在病床上看書，見百少慶進來，一臉復雜，好像經歷過一場戰爭。

百少慶搖搖頭，坐在床邊說：「沒什麼，只是……很累了。」他緩緩抓住莊明蒼白的手，「你別死。」

莊明的臉色沉了一下，又淡笑說：「說什麼傻話呢，醫生不也說過，我已經好了點麼？」

而且，生死這回事，也不是人說了算。

這點，他倆都知道。

看著莊明溫柔的模樣，百少慶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啞了許久，才說出一句：「你也累了，吃了藥便睡吧，睡一覺，便回家。」

莊明笑著點頭：「好。」

可莊明萬萬沒想到，這一覺睡醒以後，他要回的家竟是自己住了二十五年的大屋。

他以為他要回的是那個小小的殘舊屋子。

「莊伯父說，這邊的環境比較好，適合你養病，住我那里……每天要下樓梯走來走去，又小，不夠好??」百少慶幫莊明將行李放到他房間里，看著裝修：「你這里好大好漂亮喔。」

莊明默了好一會，才說出一句：「也對，趁這個時間分了也是好的。」他打從心底里，也是不想傷害這善良的男子，自己活不久，為什麼要為了私欲這樣害人呢。

百少慶呆了幾秒，才笨拙的從口袋拿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的是他用了這幾年存下來的錢買來的對戒：「不、不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我、我想跟你結婚??」說到結婚兩字時，他的臉紅到了頂點。

幾乎是同時，莊明撲了上去抱住他，大喊：「我愿意！我愿意！」

百少慶抱著那輕得幾乎似羽毛般輕的身體，也不敢抱太緊，只是紅著眼的戲謔說：「太好了，我可要嫁入豪門了。」

作家的話：

對～這兩只閃婚了～然後??搬家好累??（攤）

☆、番外一切安好05.二十六年之雪

莊明不愛鋪張，但仍是辦了一個簡單而精致的婚禮，他本只打算注個冊便算了，可莊父覺得這樣太沒面子，討論了一下，莊明讓了步，權當讓所有人都開心一下，怎料莊父執住這個小讓步，在這「小婚禮」上花了大錢，大得百少慶完全付不起。

莊家算是低調的，可小兒子無端結婚了，故仍引起了傳媒的一點關注，占了名人版小小的一個角落，角度不外乎是說百少慶高攀了，好一點的則會說這是一個美好的童話故事。

「這點小事，我不介意啦，小小的中醫師他們不會花多少時間的，總之他們別煩到我哥我爸和我的工作就行了。」雖說是一個小婚禮，但要應酬那些不認識的人，也是很累人的，百少慶扯下了領帶，累極攤在莊明房中新買的kingsize床上。

身穿筆挺白色西裝的莊明也跟著爬了上新床，他這一爬，百少慶又精神了。他跟莊明啊，真是純愛得不得了，說是閃婚，應該是激情得很，可是他們至今為止也只是吻吻臉頰而已，他是很想做點別的，但莊明身體實在不好，他怕自己一時沖動，會碰壞了他。

可是，今天他們結婚了，應該??可以了吧？

百少慶在宴會上喝了不少酒，借著點醉意和色心壯了膽，一下子扯下莊明，把人壓在自己身下，吻住了他的唇。

莊明的身調一向是中西合壁來調理的，所以全身散發著一般淡淡的藥草味，好聞極了，百少慶心頭一暖，下身瞬即緊繃起來。

可即便是這個情形，他還是很君子地問身下人：「??今天，可以嗎？」

莊明本還是有點淡粉羞澀的臉又白下來了，他苦笑了一下，說：「可以啊，一直都??可以啊。」

百少慶聽罷興奮到了極點，雖然暗自決定一定要待莊明溫柔，但哪個男人聽到愛人這麼說會不興奮？莊明很美，他可以想像，他的身體也……一想到那情色的畫面，他便更是急不及待的將莊明衣褲了褪下，更確切的說法，是扯下來。

扯到一半，他的動作漸漸緩了下來，最後，手只能勉強止住在半空，微微的顫抖。

明明應該熱血沸騰的時刻，他的心卻冰冷得像是被白雪蓋住了二十六年。

而那種冰點的絕望，來自身下的人。

「對不起，是我騙了你。」莊明開口，像淡云淡雪，輕輕的，卻掩飾不了通紅的眼睛。

百少慶猛地記起，他曾經問過莊明，怕不怕他侵犯他。

當時莊明很肯定的說不可能，他還以為，那是完全出於信任。

卻不知，里頭藏著這般殘酷的自卑。

藏在衣料底下的，是一副可以和枯骨相比的貧乏身體，那在他想像中如綢般美麗的身體，只剩下一副瘦骨伶仃的蒼白的殘樞。

那明顯可見的骨頭，白里透紫的皮膚，心臟那個位置更是滿布手術的痕跡，百少慶光只是看到，便差點被那剖心的疼痛痛的流淚。

他多希望這人只是真如羽毛般輕軟，然而事實卻是寒冬中的枯葉，悄悄大力一碰，便會碎掉。

「這樣的我，你想……碰嗎？」莊明自嘲的笑了笑，想也知道，這樣的身體挑不起任何人的性欲，所以他才這般的放心，這般的痛心。

話音剛落，鎖骨便沾滿了濕意。

他輕拍男人的背安慰說：「想要離婚的話……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