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貍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它忐忑地回頭瞅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陸非辭正望著自己發(fā)呆。在水流的沖刷下,原本被蓬松的白毛服帖地覆在狐貍身上。所以當(dāng)陸非辭無意間的動作帶起一塊皮毛后,昔日里隱藏在濃密蓬松的毛發(fā)之下,那滿身的傷疤也終于顯露出來。只露出了那么一小塊,陸非辭卻已經(jīng)從中看到了棕褐色的險惡與猙獰。這是三年前的狐貍所沒有的,新添的傷。陸非辭突然想起來,不久前在邊境小鎮(zhèn)上,狐貍明明想讓自己多陪他一會兒,卻又死活不肯讓自己幫忙上藥的景象。沉默片刻,他默默地開始繼續(xù)沖洗工作,動作卻輕柔了很多。狐貍也相當(dāng)配合,洗到爪子就抬爪子,洗到肚子就翻肚皮,甚至連以往最討厭的吹毛工作都認(rèn)真配合,這輩子都沒這么乖覺過。清理工序完畢,陸非辭拿來了酒店的大浴巾,將狐貍裹了起來。然后,狐貍感覺像做夢一般——時隔三年,居然又一次被它的小天師抱住了!陸非辭一路將它抱到了大床上,雖然整個過程只有短短幾秒,但狐貍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好夢,直至夢醒,還在呆呆地回味那人的味道。陸非辭放下了狐貍,自己也在它身邊坐下,卻沒有去看它,而是望著前方的落地窗。窗外,大雨中的城市陰暗朦朧。他們之間確實應(yīng)該好好地談一談了。“說說吧,為什么來找我?”陸非辭輕聲問道。他似乎已經(jīng)消了氣,但語氣依然不算熱絡(luò)。那種不咸不淡、甚至還帶著幾分禮貌疏離的口氣反而讓狐貍更不安了。它像是冬日里想要尋求光與熱的夜行者一樣,悄悄地朝“火源”處挪了挪,小聲說道:“我來道歉。”“嗯?”陸非辭輕輕發(fā)了聲上揚的鼻音。“誤會你了。”狐貍見他沒有拒絕,于是變本加厲地往他身上湊。仿佛渾身冰涼的人終于找到了一點溫暖,便貪婪又依戀地開始吸取這絲溫度。陸非辭卻沒有接受這份道歉,而是搖頭道:“說不定也不是誤會我,老板的身份暴露,或許真的和我有關(guān)。”他低頭看著自己左腕上的琥珀珠,“這據(jù)說是當(dāng)年曲天師留下的,雖然不是什么舉世聞名的寶貝,但識貨的人還是有的——我記得季隊長就曾問過我這珠子哪里來的。公會的人后來也調(diào)查過我,老板可能只是被順藤摸瓜,遭了池魚之殃。”說罷,抬頭望著前方煙雨朦朧的景象,自顧自地繼續(xù)接道:“沈先生會接這種任務(wù),大概也和我有關(guān)。這三年來,他為我做出過不少讓步——我猜的,你知道有些事情雖然當(dāng)事人想瞞,但終究是瞞不住的。”他說著,終于轉(zhuǎn)過了頭,將目光鎖定在了狐貍身上:“比如你的傷。”狐貍動作一頓,陸非辭立刻感到斜倚在自己身側(cè)的溫軟毛團(tuán)僵直了。“秋醒的事真的不是你的錯,你也別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接受我的道歉好嗎?”狐貍抬起頭,金眸眼巴巴地望著陸非辭,爪子輕輕蹭了蹭他的大腿。卻沒有回答自己的傷是怎么來的。“怎么突然開竅了?”陸非辭問。然后還不待狐貍回答,又問:“為什么覺得是我?”語氣中沒有責(zé)怪,只是單純地想了解它怎么想的。九歸再度垂下了腦袋:“對不起,我還以為他的身份只有我倆知道……而且比起我們,你會更重視A市市民的安危吧……”聲音到后來越說越小。陸非辭不由得嘆了口氣,似乎也知道了它到底在擔(dān)心什么。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可惜狐貍要的,他大概給不了。陸非辭蹲下.身來,與狐貍視線齊平,繼而正色道:“你要是這樣覺得,我也不會反駁你。因為你如果想留在我身邊,這就是我們能好好相處的必要前提。”狐貍聽到他說“不反駁”,不禁有些失望。自己在他心里也就這個地位了吧……狐貍委委屈屈地想。過了兩秒,卻蹭地抬起了頭。“等等,我可以繼續(xù)留在你身邊嗎!?”它急切地向前邁了一步。瞬間將委屈打包起來拋到了腦后。陸非辭伸出了三根手指:“可以是可以——約法三章。”“三十章也可以!”狐貍激動得揪住了床單,尾巴開始亂搖。“第一,不許胡亂傷人。”陸非辭說,“我不求你能開始吃齋信佛,幫著除魔衛(wèi)道,也不需要你凡事聽我的,唯命是從。但是不能隨便傷人是底線,哪怕是你以為的‘惡人’,也不要自己擅自殺掉,抓起來等我和先生來處理就好。”狐貍點頭,其實這一點就算對方不說,它也心里有數(shù)。對方想要守護(hù)的,它至少不會去傷害。何況陸非辭如今身份尷尬,而它又在公會的通緝名單上,兩人以后想要一起生活,就要盡量保持低調(diào)。不能再授公會以柄了。“第二,不許和魔人勾結(jié)——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老板。”陸非辭伸手摸了摸它的爪子,低聲道:“三年前那種事,不許再做了。”狐貍身子立刻矮了半截,氣勢也弱了許多,心虛地點了點頭。“第三……”陸非辭看著狐貍,目光溫柔而堅定,“如果將來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地繼續(xù)生活過下去。不要變成三年前那樣,更不要為了我做出些不擇手段的事來。”陸非辭把字咬得很重:“如果你那樣做了,那么九歸——我真的死也不會瞑目。”他以為自己這番話說得清楚明白,合情合理,卻不料狐貍蹭地抬起了頭。居然瞬間紅了眼。它后腿猛然發(fā)力,一下子從床上撲了過去。陸非辭也沒料到對方反應(yīng)這么大,一個不察,竟然被撲倒在地。狐貍的前爪按在陸非辭的胸口上,聲音隱忍而壓抑:“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心從來不會痛嗎?因為沒有喜歡過誰,所以就可以這么想當(dāng)然了嗎……”狐貍的聲音幾乎嗚咽:“我是看著你死的啊……”三百年前,它去遲了一步。就那么一步,從此生死相隔。三百年來,悔恨和自責(zé),思念與愛慕,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它。若是沒有愛人慘死在自己眼前的絕望,它大概不會變得像后來那么瘋魔。“你現(xiàn)在卻告訴我,你可能再死一次,還要我一個人繼續(xù)好好地生活下去……怎么可能呢?”狐貍控訴道,“人的心是rou長的,我的就不是么?”陸非辭愣住了,干澀地眨了眨眼,無言以對。他確實沒有喜歡過誰,所以也無法感同身受狐貍當(dāng)初的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