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半杯水，寧小星發現床尾放著她的睡衣，不知沈沉什么時候拿過來的。而現在，她只裹著大毛巾，還是幾乎散開的那一種，要不是有被子，肯定得走光。

    

　　寧小星穿好睡衣進洗手間，鏡子里，她看到自己雙眼腫成桃子，頭發散亂。

    

　　好丑。

    

　　她用手理了下頭發，見盥洗臺上擺放著成套的洗漱用品，心中很是一酸。

    

　　她以前的確從來沒有感受到沈沉的愛意，那是因為在她心里，已經預先做了假設，認定沈沉不愛她。現在細想一下，的確有不少片段，是能看到他的柔情。

    

　　寧小星愁腸百結，為難地想哭。

    

　　沈沉沒有做錯什么，真要計較，他唯一的錯，也只是他姓沈，是沈載厚的兒子。

    

　　可是……

    

　　恰恰因為他姓沈。

    

　　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

    

　　——

    

　　這頓早餐做得很簡單，兩人沉默著吃完，寧小星提出回樓下。

    

　　沈沉食不知味，于是放下筷子。

    

　　“我送送你。”

    

　　“不用。”

    

　　沈沉堅持，率先站起來，離開餐廳：“送一下吧。”

    

　　寧小星拿了她的手袋，跟著沈沉下樓。只有一樓的距離，剛進電梯，馬上就到了。

    

　　沈沉陪著她到門邊，兩人面對面站著，沉默了一會兒。

    

　　寧小星的手不自覺地摳著背包上的拉鏈，垂下眼皮：“你上去吧。”

    

　　沈沉：“好。”

    

　　他們兩個，一個害怕做決定，一個害怕聽到不好的決定，所以默契地刻意回避昨晚那件事，因此有了這種平靜的假象。

    

　　寧小星打開門，剛要進去，又停在門邊。

    

　　“我……我送你到電梯那里吧。”

    

　　就是一層樓的距離，送來送去的……

    

　　沈沉忍不住笑：“不用了。”

    

　　寧小星心中惶惶，沒個著落。

    

　　她沒再堅持：“那……再見。”

    

　　沈沉點頭：“再見。”

    

　　他轉過身，徑自向電梯邊走去。電梯沒到，他等在門邊，見寧小星還站在門邊看，笑著沖她擺了擺手。

    

　　寧小星倚在門框上，出神地看著沈沉。

    

　　他穿著件白襯衣，身形頎長，身姿挺拔。

    

　　今天是晴天，旁邊那個小窗口，陽光斜了進來，投在地上，是小小的一團亮光。

    

　　寧小星想到最最開始的初見，沈沉進門時，他背后也映著陽光。

    

　　一晃過去這么多年了。

    

　　這么多年，他們還從沒有幸福過。

    

　　電梯門緩緩打開，沈沉又笑著沖她擺了下手，一步跨進電梯里。

    

　　“沈沉……！”

    

　　寧小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醒過神來，人已經沖到電梯口。

    

　　她胸口劇烈起伏著，可是說不出話。

    

　　沈沉手指用力按著開門鍵，臉上還帶著驚愕。

    

　　寧小星撲過去，撲進沈沉懷里，緊緊地抱住他。

    

　　短暫的錯愕后，沈沉回擁住她。

    

　　“怎么了？”

    

　　寧小星忽然就哭了。

    

　　沈沉沒有做過錯事，她更沒有，為什么不能幸福的人卻要是他們兩個？

    

　　上天怎么能這么不公平？！

    

　　“沈沉……”她嗚嗚的哭著，受了大委屈似的，哭得特別傷心。

    

　　沈沉心中發酸，不斷地摸著她的頭發：“沒事，沒人逼你做決定。寧寧，能不能原諒都是你的自由，我沒有資格要你大度。你別哭……別哭啊！”

    

　　寧小星哭得更兇的，沈沉胸前的襯衣很快被打濕。

    

　　電梯門關了又開，還停在這一層。

    

　　沈沉抱著她，將她帶到電梯外。

    

　　寧小星揪著沈沉的襯衣，哭得快要不能呼吸。

    

　　他們的未來就在她的一念之間，這太沉重了，壓得她透不氣來。

    

　　她跟沈沉從來沒有真正在一起過，他們明明沒有錯，憑什么……憑什么要他么這么痛苦？

    

　　可是，爸爸mama……

    

　　爸爸mama生前那么疼她，他們已經拋下她一回，應該能諒解她吧？

    

　　不，肯定不會！她不能自欺欺人。

    

　　“沈沉……”寧小星死死地攥著沈沉的衣服，攥得手上青筋盡現，“沈沉……對不起。”

    

　　寧小星哭得幾乎要閉氣。

    

　　這么些年，她一直盼著沈沉能愛上她，現在盼到了，他們中間又隔著這么沉重的東西。

    

　　“沒關系，我明白。”

    

　　失望是肯定的，可是他理解寧小星。這個決定在他意料之中。

    

　　寧小星還是哭：“對不起……沈沉，你給我點時間……給我點時間，好不好……你別放棄我，好不好？”

    

　　這是個很無恥的要求，可是她害怕因為她的拒絕，沈沉去找別的人。比如李清雨，或者祈真真。

    

　　沈沉不停親吻她的臉，額頭，頭發。

    

　　“好。不放棄。寧寧……”他的眼里漸漸濕潤，“謝謝你愿意給我機會。”

    

　　肯考慮，至少已經是給了他機會。

    

　　即使只是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已經是在為難她了。

    

　　他知道她現在有多痛苦。

    

　　寧小星哭得快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沈沉用力抱緊她，不斷地親吻她的額頭頭發。

    

　　“寧寧，你別哭了……”

    

　　——

    

　　寧小星眼睛哭得更腫了，幾乎睜不開。沈沉擰了熱毛巾過來，小心地幫她擦臉，敷眼睛。

    

　　她還在低聲喃喃：“我爸爸以前，可疼我了。他還，”抽噎了一下，“還特別疼我mama。”

    

　　沈沉親她的眼睛：“我知道。”

    

　　寧小星的爸爸mama有多恩愛沈沉很早就知道。以前的寧小星太愛說話了，小百靈鳥似的，整天唧唧喳喳停不下來，小到早晨吃了什么，大到她爸爸mama在廚房接吻，還有她爸爸說生小孩辛苦，所以只要她一個都會說給沈沉聽。

    

　　在沈沉面前，她從不知道隱瞞，把自己完全攤開給他看。

    

　　——

    

　　這一場變故讓寧小星元氣大傷。知道沈沉真正鐘情的人是她，反而讓寧小星更加痛苦。她渾渾噩噩地在家里呆了三天，當中沈沉一直默默地陪著她。

    

　　他很體貼地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她覺得難受。

    

　　第四天早晨，沈沉在廚房做早餐時，寧小星出現在門口。

    

　　短短幾日，她好像又瘦了一圈，紙片人一樣，風一吹就能倒。

    

　　“沈沉，你不用在家里陪我了，我沒事的。”

    

　　沈沉攪動著砂鍋里的粥，笑容很淡：“沒事，我在家里也可以做事。”

    

　　“我不會做傻事的。”話說完，想到以前那件事，不由心中一酸。她現在當然明白，那次沈沉不是恰巧路過，而是專門回來找她的。當時看到快要死掉的她，沈沉肯定難受死了。

    

　　“以前那次，對不起。”寧小星吸了下鼻子，“我發誓，以后絕對不會再做。”

    

　　沈沉默了默，點頭。

    

　　“好。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