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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老人還在講解,說長夢散的藥效,說吞服后的癥狀。“無論是誰,一旦吃了長夢散,就會殺心陡起,形同瘋魔。他看在眼里的,聽進耳朵的,也并非真實樣貌,而是幻化為最喜愛親近的東西……此藥毒性極強,哪怕是內功深厚之人,也抵擋不過半柱香時間。”五行老人從懷中掏出個白瓷玉瓶,小心翼翼呈上。他還想補充幾句,但榻上的人已然笑出了聲。“妙極妙極!我竟從未見過如此好物!只是你說得懸乎,具體藥效如何,還得找人試一試……”兩位教主的目光落在紀潛之身上,霎時鎖定獵物。“白梟,你喂給他。”喂什么,喂給誰,都是無需詢問的事情。白梟閉了閉眼睛。她從五行老人手中接過藥瓶,走到紀潛之面前。教主的視線讓她感覺如芒在背,可不知怎地,她就是下不去手。“……白梟?”這聲音仿佛一記長鞭,狠狠抽在白梟背上。她拔掉塞子,將瓶口湊近紀潛之的嘴唇。淡黃色的粉末傾倒出來,很快消融在唇齒間。銅錢分量,銅錢分量……身后突然伸來一只白皙纖長的手,用力抓緊白梟的手指,將整瓶藥粉灌進紀潛之嘴里。少年般清脆含笑的音聲,貼著她的耳際響起。“你在磨蹭什么?”白梟下意識想要退開,但右手被教主牢牢捏攥著,骨節生疼。對方笑容燦爛,微彎的眼睛里卻陰冷一片。“難不成你在心軟?最無情、最無趣的白姑娘,養了十九年都捂不熱的硬石頭,居然對這種東西心軟?”白梟垂下眼簾,淡淡解釋道:“屬下只是不喜歡教主取樂的方式。”“這話你倒是常說。不過放心,我們的手段總歸用不到你身上。”另一位教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左側,狀似親昵地挽住白梟的手臂。“走吧,我們去無憂林看戲。”無憂林位處魔教東南角,占地百余里,一眼望去皆是深墨淺碧,連綿不絕。林間地勢險惡,又設陣法,外人進入極易迷路。所以,這里是個絕佳的囚籠,天然的放逐地。有時教主懶怠處理抓來的武林人,就將他們扔進無憂林,不聞不問。至于林子里會發生什么,完全不在二人的考慮范圍之內。當然,兩位教主也不清楚無憂林里總共關押過多少人。也許幾百,也許上千,反正這會兒還有活口,足夠紀潛之用。侍從在無憂林外頭擺好桌椅茶點,伺候教主坐下。五行老人也得了個位子,雖然距離挺遠,但他始終注視著孿生教主,目光灼熱且貪婪。紀潛之被人拖進林里,扔在個光線充足的土丘上,方便觀賞。自服用長夢散后,他一直沒有動靜,不知是藥效未發作,還是忍耐力太強。時間有的是,教主決定等。他們邊喝茶邊聊天,說到高興事兒,兩人笑作一團。白梟陪在桌前,偶爾倒茶侍奉。土丘上的人始終倒伏著,如同一片藍黑色的樹影。桌上的茶杯空了,點心只剩殘渣,教主還是沒瞧見熱鬧。日頭已經降下樹梢,暮色逐漸籠罩天空。“好像也沒什么意思。”不知誰說了這么句話。兩位教主實在困倦,坐上車輦回去休息。白梟收拾好桌上碗碟,又給五行老人倒了杯茶。對方沒有接,目光依舊追隨著遠去的車輦,恨不得立刻跟上去似的。“教主已經回去了。”白梟把茶倒掉,冷冷提醒道。五行老人這才回過頭來,神情恍惚地笑了一笑。“那兩個孩子是師父的心血之作。”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艷羨與懷念,“可惜無緣親近,只能隔遠了說句話。你我如若互換,該是多美的差事……”白梟不理會這些渾話。五行老人裹緊身上衣袍,幽幽嘆了口氣。“師父常年神出鬼沒,我從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直到有一天魔教教主帶人抓了他,我才知曉這樁事。”“第一次見到這對兄弟,我就明白自己算是完了。什么藥理,什么醫術,都抵不過師父的成品……容顏永駐,長生不老,無需任何底蘊也能將天下武功化為己有。”五行老人抬眼看著白梟,渾濁而昏黃的眼珠子里迸射出癡迷的光芒。“你能明白嗎?那已經不是活人,而是神賜之物……”白梟看著他。“不,我不明白。”她說。“你們的事,我永遠無法理解。”五行老人扶著桌角站起來,動作緩慢地邁步離開。他的左腿不太靈便,走路時整個身體搖搖晃晃,費力得很。白梟盯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無蠻子已經死了。你與教主有弒師之仇,即便教主不在意,我也不信任你。從今往后,你還是少出現為妙。”五行老人從鼻子里嗤笑一聲,沒有回頭。“我的去留,輪不到白姑娘決定。十年前師父被殺,那是他應得的。我已決意追隨教主,又怎會害他們?你嫌我做事傷天害理,不想讓我再送藥,何必拿教主當幌子?”聞言,白梟柳眉微蹙,臉上神情愈發冰冷。“我只是個供藥人,藥如何用,給誰用,是教主自己的決定。白姑娘想要行善,為何平日不阻止教主?”說罷,他拖著僵硬的左腿,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遠了。白梟沉默不語,站立良久,才起林間的紀潛之。待她轉身去看,那片山丘上已經空無一物。寒風窸窸窣窣穿過樹林,其間夾雜著細微哀哭,若要仔細去聽,卻又無跡可尋。作者有話要說:好想有份喝茶看報稍微富余的工作啊……最近總是高度緊張到偏頭疼,回家后倒頭就睡著來不及卸妝……希望自己能把這個故事寫完吧,萬事開頭亦當有結局。也祝看文的大家生活順利,天天開心第44章微不足道(十四)紀潛之一直在做噩夢。夢見父親,夢見娘。夢見慘敗月色下的紀宅,風雨飄搖的半面崖。每當他閉上眼睛,舊時的記憶就化作龐大的怪物,張牙舞爪地向他撲過來。在夢里,他是父親劍下的亡魂,是匍匐路邊的乞丐。他時而跪坐在集市,手腳被困背插草標;時而又躺在寒冷刺骨的溪流中,眼睜睜望著傅明逐漸遠去。夢境總是會扭曲一些內容,將真實的過往與虛幻的恐懼拼接起來,反復撕扯著紀潛之的精神。成為魔教弟子,開始殺人之后,他做夢的次數愈發增加,所受的苦楚也愈發漫長。到后來,紀潛之已經習慣于噩夢的陪伴。反正,只要醒來,生活依舊如常。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夢境與現實的壁障會被徹底打破。那些曾經無數次經歷的場景,以一種最為真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