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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忽然問。“小何?第一個下去的就是他,我說他可真是一把好手,揮起洛陽鏟來一點兒都不含糊,這幾天出力最多的就是他了。”酆都和郁律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拳,郁律想了想,湊到酆都跟前,壓低聲音道:“對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嗯。”郁律嗓子咕咚一下,咬牙道:“那我就直說了,我覺得何清山,很可能,就是賀致因……你先別激動!我現(xiàn)在還不確定,只是很模糊的有個感覺……”酆都忽然回頭,燈太亮了,郁律還是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了半天都不見他回答,他就當對方已經(jīng)聽見了,正要繼續(xù)往前走,酆都略顯沙啞的聲音響在盜洞里:“為什么跟我說?”他沒想到郁律會發(fā)現(xiàn),更沒想到他發(fā)現(xiàn)后,會跟自己說。“為什么?”郁律摸了摸鼻子,承認是被酆都問住了。原因他當然知道,因為自己不愿對他有任何隱瞞,但這話怎么聽怎么露骨,他張嘴迎著洞里陰風支吾了半天,最后嘴角彎了彎道:“沒什么,我只是想讓你多留個心,你也知道上輩子賀致因都干了哪些糟心事,雖然說他現(xiàn)在投胎成何清山了,但保不準還遺留了點心理變態(tài)的成分……當然我不是說你打不過他,我知道你厲害,特別厲害,天下第一,但不是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么,小心點兒總沒什么錯。”很簡單的一點道理,被他生拉硬拽一大堆理由,自己說著都虛,然而酆都卻聽得腳步越來越慢,慢到和他并排,被前面光頭拉開好大一段距離。“如果他真是賀致因,你打算怎么辦?”他輕聲問。郁律忽然笑了一下,心頭浮上一陣茫然。隨后眼中綠光陡然一晃,一字字地說:“我殺了他。”酆都的聲音柔和得像一只夜曲:“好,那咱們就殺了他。”余光見郁律沒跟上來,他回過頭:“怎么了?”郁律哭笑不得地道:“你怎么那么配合我?我說殺就殺?”“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郁律腳步頓了頓,明明挨了會心一擊,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點想笑:“噗。”酆都也笑了,聽著又跟往常一樣有點飄有點壞:“是不是有點兒來電了?”“怕把你電死。”郁律半開玩笑地道。下一秒,他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其實我也沒想好。”酆都微微偏過頭。郁律抬手拍了拍一個沖他賣萌的小鬼的腦袋,聲音聽著有點飄:“何清山那種人,與其說殺了讓他做鬼,整天在眼前晃來晃去地心煩,倒不如讓他繼續(xù)做人,佛家不都講究因果嗎,上輩子的因這輩子的果,他上輩子造了那么大的孽,這輩子也別想過舒坦了,六道輪回六道皆苦,就算在人間,也是地獄。”“所以說永世不得超生這句話,也不一定非要在陰曹地府才能實現(xiàn),是不是?”郁律歪頭笑了一下,一股霧似的妖氣在眼中一閃而過,嘴角也跟著輕輕翹起來,不仔細聽好像是在為何清山開脫,可其實,再也沒有比這更大度的殘忍了。公平苛正,殺伐果決,和當年一模一樣。酆都的眸色緩緩加深,手指在看不見的地方掐進手掌,郁律看了他一會兒,往前湊了一步,雖然在光照下一切都是模糊,可他能感覺到,酆都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眼神看著他,不是輕佻,或者也說不上溫柔,而是一種沉淀了幾百上千年的滯澀。仿佛像是,懷念。作為一個稱職的疑心病,郁律遲疑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堵在胸口呼之欲出,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比如第一次見面時酆都那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比如在那之后他因為自己一句話大發(fā)雷霆,再比如小白臉,孟太爺和百鬼夜游上那些老鬼看他的眼神,那種眼神,絕不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掌事大人。那些鬼,是這么叫他的。事到如今,郁律已經(jīng)排除了因為自己和那位前任長得太像而被別人認錯的可能性,長得再像,氣息和性格總是不一樣的,如果是熟悉的人怎么會看不出來,又不是傻子。而且如果真的只是因為相像,酆都之前也沒必要發(fā)那么大脾氣了。這樣的話,就只有一個可能……雖然這個可能性十分荒謬,荒謬得他到現(xiàn)在都不能完全相信。“小武!”光頭忽然在前面喊了一聲,“怎么停下了?趕緊的,大家伙都在這兒呢!”“來了。”酆都捏著嗓子答。郁律一把抓住他:“酆都。”再開口是他都想象不到的沙啞:“還有一件事。”酆都笑了一下:“等會兒再說,先跟上去。”“就一句話!說完就走!”可能是因為太急,郁律嗓音里帶了種詭異的哭腔,他隱隱地生出一種毫無根據(jù)的預感,覺得如果現(xiàn)在不說,就來不及了。酆都果然不再動了,半邊身子側(cè)過來,臉孔對著他,是個沉默的側(cè)耳傾聽的表情。盜洞陰冷,小司機的身子又不強健,郁律喝出一口白氣,聽著倒像是一道嘆息。“你跟我說實話,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聲音回蕩在狹□□仄的盜洞里,伴著小鬼的嘻嘻聲,幽遠得仿佛來源于前世。竹竿似的站在那里等了三秒,都沒等來酆都的回答,有那么一瞬間,他懷疑對方是不是化成了一座蠟像,沉默得幾乎要生出自己是在對著空氣說話的錯覺,他忽然就有點想要放棄了:“我只是猜測,其實什么都沒想起來,你不用……”酆都吸了口氣,好像是極失望,又好像是極高興,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個字:“是。”似乎是不想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他拉著郁律就往前走:“等出去了,我就把全部事情都告訴你。”他的五根手指緊緊地攥著郁律的手掌,是天生的力大無窮,郁律跟著他邁大步,明明用的是人的身體,腳步卻跟鬼魂似的有點飄。原來他真的沒有猜錯。對于背后的真相,他其實反而不是很在意了,他隱約覺得那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所有的事情,不知道的時候往往還能嬉皮笑臉,可等知道了,大概連笑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了。“快著點兒啊你們兩個,怎么還拉起手來了?”光頭一個勁地在前面招手,除了他的聲音,還有幾道稀稀拉拉別人的喊聲,其中還夾帶了幾句字正腔圓的外語,不像英語,那就只能是德語了。聲音很渾厚,一聽就知道那人是個孔武有力的,兩人加快腳步摸索過去,前方忽的霍然開朗,提前下斗的人都聚集在了這里,一道懷疑的目光在郁律臉上一閃,郁律回望過去,就見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靠墻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