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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六宮,陸續(xù)有人前來探病。唐煜非是得了什么要緊的大病,親爹慶元帝對唐煜一向淡淡的,理所當然地沒有表示。何皇后遣了女官過來探望,唐煜的弟妹們皆有問候,無一親自過來。 唐煜懶洋洋地靠著秋香色卍字不斷頭的綢緞軟枕,漠然地聽著馮嬤嬤用毫無起伏的聲調(diào)念著何皇后賜予的養(yǎng)身藥材的明細。 父皇的反應唐煜早有預料,母后的做法還是讓他有些不是滋味。唐煜的庶弟,六皇子唐爍跟他是鄰居,唐爍從生母凌賢妃的寢宮搬出來住后,但凡有個頭疼腦熱,凌賢妃必定會趕過來噓寒問暖一番。 若說同胞的兄弟都是一樣的待遇,唐煜也就釋然了,偏偏不是。誰叫母后生了三子一女呢,他這個次子夾在長兄和龍鳳胎弟妹中間,地位很是尷尬,雖然擔著個嫡子的名號,卻頗有些爹不疼娘不愛的意味。 太子唐烽與慶元帝容貌肖似,最得慶元帝寵愛,時常向朝臣貴戚夸耀“此子類我”。一雙龍鳳胎弟妹唐煌和唐煙生得粉雕玉琢,天性活潑好動,將何皇后的昭陽宮鬧騰得雞飛狗跳亦無人指責。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唐煜之所以拼命爭那張椅子,說到底是“不甘心”三個字作祟。 不甘心因晚出生兩年就要對同胞兄長俯首稱臣,不甘心成為史書里一個可有可無的親王,不甘心于朝臣敷衍的目光,不甘心于母后的冷淡。 陰霾爬上唐煜的臉龐,他緩緩吐出在心頭累積了兩輩子的那口怨氣。 過去了,都過去了。 唐煜曾經(jīng)怨恨過父皇母后偏心,待到他當了父親才明白,十指有長短,子女一多就有了偏愛之人,只是平常人家為了子女間的和睦表面上要一碗水端平。但父皇高高在上,無需顧忌子女的想法;母后地位穩(wěn)固且親生子女眾多,同樣可以憑著喜好行事。 說到底,父皇母后并未虧待他,是他想要得太多。唐煜藏起眉目間的陰云,以免引來不必要的探究。 “殿下,太子過來探望您了。”太監(jiān)姜德善興沖沖地奔進唐煜的臥房。 “太—子—駕—到。”執(zhí)事太監(jiān)的喊聲響起。一位身穿杏黃色太子袍服,前后兩肩各趴著一只織金彩繡四爪蟠龍的男子大踏步地走進端本宮正殿,繞過十六扇紫檀木雕漁舟唱晚圖嵌玉石的屏風,掀起紫羅緣細竹簾,直奔內(nèi)室而去。 太子唐烽比唐煜年長三歲,生得劍眉星目,英氣逼人,身材高大挺拔,比唐煜足足高了一個頭,單從容貌來說,兩兄弟并不太像。唐烽走起路來風風火火,三步并做兩步地殺進唐煜的臥房,揮退了搬著金漆椅過來的太監(jiān),撩了撩長袍下擺,干脆地坐到床沿處。 姜德善扶著唐煜坐起身來。面對來人,唐煜心情復雜,一時不知用何種表情面對這位熟悉又陌生的皇兄。 有多久沒見過皇兄如此意氣風發(fā)的模樣了? 唐煜曾向姜德善旁敲側(cè)擊地問過如今是何年何月。算算日子,太子唐烽今年才滿十六,剛剛迎了太子妃入東宮,大婚后就上朝議政,不用跟年幼的兄弟們混在一起念書,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上一次見到皇兄,還是唐煜奔赴藩地前來到御前叩拜的時候,那時的唐烽行走必須拄著拐杖,身軀因病痛而微微佝僂著,年輕的帝王目光沉凝,不怒自威,與神采飛揚的少年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唐煜正傷感著呢,結(jié)果唐烽一開口,愁緒都跑沒影了。 少年太子眼神里滿是戲謔,猛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背:“聽說你小子吃多了結(jié)果撐出病了?” 唐烽的手勁過大,唐煜沒個防備,一下子被拍倒在被褥上。 聽清楚唐烽調(diào)侃的內(nèi)容,唐煜兩眼一黑,差點沒爬起來,嘴上仍強撐著:“只是略有不適,太子殿下怕是聽岔了。” 唐烽憋著笑:“哈哈,你從小一生氣就喚我太子殿下,五弟,你別著急,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母后我和弟弟meimei……等人罷了,噗哈哈哈!” 唐烽終究沒忍住,邊拍著唐煜蓋著被子的大腿邊指著他大笑。他口中的弟弟meimei,當然指的是同母所出的龍鳳胎。 這還叫知道的人不多?唐煜老臉一紅,心里暗罵太醫(yī),平日里他們不是最喜歡打太極,誰都不得罪嗎?為何輪到他的時候一點面子也不給。 恰在此時,馮嬤嬤親自捧了一盞茶給唐烽,唐煜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差點忘了有她在了。 兄弟倆閑聊了一會兒,唐煜面上不動聲色,心思早就飛到天外。時光無情,見識過彼此最冷酷無情的模樣,他都快忘記有跟皇兄如此親密的時候了。 太子唐烽在序齒的皇子里排行第三,是慶元帝存活的皇子里年紀最長的一位。皇長子與皇四子因病夭折,二皇子被慶元帝的元后抱到膝下?lián)狃B(yǎng)并被立為太子。后來元后母家獲罪,二皇子隨之被廢,不久在藩地抑郁而終。慶元帝立了何皇后作繼后,唐烽憑著嫡長子的身份被立為太子。 唐烽和唐煜年齡相近,又是一母同胞,相較其他兄弟來說更能玩到一起去,兄弟間很是親近。當然,奪嫡之事一出,什么兄弟情都淡了。 “……好好養(yǎng)身體吧,不要誤了秋獵。你不想錯過秋獵吧?五弟?五弟!”唐烽說。 秋獵兩個字似化作漫天驚雷在唐煜耳邊炸響。 “別是發(fā)熱了吧,我進來就覺得你整個人木愣愣的。”唐烽在唐煜眼前揮了兩下手,轉(zhuǎn)向馮嬤嬤,“叫太醫(yī)過來再看看五弟吧。” 唐煜總算找回了點上輩子的城府,一邊攔下馮嬤嬤,一邊若無其事地說:“三哥,我沒事,只是餓了兩頓,身上沒力氣罷了。” 他如何會忘記秋獵呢,這一年的秋獵對唐烽和唐煜兩兄弟來說是人生的拐點,從此一個被迫從云端墜落歷經(jīng)人間疾苦,另一個有了一窺九重天闕的機會,野心如同春日里燒不盡的野火,再也壓制不住。 正是今年秋獵,太子唐烽不幸墜馬,遭馬踐踏受了重傷,僥幸保住一條命,雙腿卻廢了,甚至有小道消息說太子傷到了要命的地方,日后于子嗣有礙。 傳言愈演愈烈,大周建國未久,北有草原虎視眈眈,南有南陳隔江對峙。唐煜的祖父一直以未統(tǒng)一天下為平生憾事,朝廷如何容得下一個廢人太子? 更何況傷后兩年太子唐烽性格大變,神采飛揚的笑容消失,眉眼間盡是陰翳,東宮的太監(jiān)宮女在那段時日里被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