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重新有了些希望的光彩。

“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回家吧，好嗎？蕾蕾嚇壞了，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她和爸吧。”

黃母動心了，挪動身體開始往窗口靠過來。

黃園再次伸出手，終于抓住了黃母枯槁變形的手。

黃母伸出腳，顫顫巍巍地踩在窄小的雨槽上，可是在炎炎夏日的午后，在熱烘烘的空調(diào)外機上坐了一個多小時，早就讓黃母耗盡力氣，同時也有脫水現(xiàn)象，腳下根本無法施力，一腳踏空，身體隨即歪著往下倒……

“媽！——”黃園驚恐地大喊一聲，死死抓住mama的手，同時將自己的身體盡量傾出窗口，想要撈回母親的身體。

可是老人身體倒下的慣性拉著黃園的身體一并往下墜，黃園感覺身體已經(jīng)失去平衡，迅速往外滑出去，但是仍緊緊扣住mama的手腕，絕不放手，直到手里的重量突然一輕，黃園腦袋隨即跟著空了，眼前一片白光，mama……沒有了。

“快往回爬！”

一聲暴喝將黃園的意識喊了回來，黃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里仍抓著mama的手腕，而肩膀上有一個堅定無比的力量一直支撐著自己。

原來在墜下的剎那，浦江撲了上來，同時抓住了黃母的手臂和黃園的身體。而小小的窗口已經(jīng)擠了兩個成年男人，后面的警察和消防只能穩(wěn)住浦江的身體，卻無法探出幫助更多。

黃園趕緊借著肩膀上的力量掙扎著后退將身體往窗口里蹭，很快感覺自己的腿被后面的人抓住了，心里安定許多，和浦江一起把黃母的身體拉了上來。

從死亡線邊緣回來，一家人圍在黃父的病床旁，哭作一團。

將黃父重新安頓好，然后送黃母做了全身檢查，除了皮外傷，血壓一直居高不下，更重要的是，黃母的心理問題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入院接受實時監(jiān)測觀察的程度，可是黃母無論黃園和醫(yī)生怎么勸說，都不愿留在醫(yī)院：

“小園，你別丟下媽，求你了。帶我一起去接你大哥，好不好？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醫(yī)院，我不要在醫(yī)院里像你爸一樣躺到死……”

“……”黃園能理解他mama的心態(tài)，而且一直都明白，只是以前一直覺得還不算太嚴(yán)重，想再堅持一下，拖一拖，到自己手頭寬裕點，給mama找最好的心理專家為她疏導(dǎo)，可是自己只知道埋頭賺那一點工資，卻沒重視mama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的抑郁問題。

黃園聽著黃母的哀求聲，心理愧疚得想狠狠扇自己幾個耳光。

“嗯，我們回家。”黃園在醫(yī)生不贊同的眼神中答應(yīng)下來，也許家里的醫(yī)療和監(jiān)控條件不如醫(yī)院，沒有那些冰冷的機器設(shè)備，卻有家人的陪伴，他決定請長假照顧mama一段時間。

而陳燕已經(jīng)完全聯(lián)系不上了，她拿走了黃母最后的積蓄10萬和價值好幾萬的金器首飾，蕾蕾的外公外婆也找不到她。黃園沒有報案，她還是蕾蕾的mama。

蕾蕾明明是在花朵剛剛盛開的年紀(jì)，現(xiàn)在卻面如死灰眼中一直透著惶惶不安，亦步亦趨地跟著黃園，一起幫忙守著照顧黃母，同時害怕黃園和黃母不要她。她痛苦失望的眼神告訴他，她已經(jīng)知道了所有事情，如果他再把她的母親送進監(jiān)獄，她會不知道該恨誰，而黃園這兩年來，最知道，“恨”最無用，在當(dāng)下根本無濟于事。

☆、17,黑亮亮

折騰了一天，一家人草草吃過晚飯，黃園檢查好門窗，交代蕾蕾在奶奶房間里看書，自己下樓倒垃圾，很快就上來。

他知道，送他們回來的浦江一直都在樓下，但是換了一輛車。從爸爸的療養(yǎng)院出來先去醫(yī)院再去警察局最后回家，一路都是浦江接送他們狼狽的一家三口，也許是怕刺激到黃母，浦江在黃園不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一輛寬敞舒適的普通轎車。

而且要不是浦江托人打招呼并墊付款項，身無分文而且證件都不在身上的他們，不可能直接接受醫(yī)院檢查，并快速結(jié)案先回家休息。

黃園喂好藥，幫黃母蓋好被子，黃母拉著他的手問：“你大哥真的能早點出來嗎？那……小江，江先生真的會借我們錢吧？”

“真的，會的。”黃園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黃母呼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黃園在一樓樓道里踟躕了兩分鐘，才走到已經(jīng)完全融入樹影里的黑色車旁，敲了敲車窗，浦江開門從車?yán)锵聛怼?/br>
“小區(qū)門口只有……餛飩店，吃嗎？”

對救了自己和mama兩條命，又忙前忙后的恩人，他現(xiàn)在只能請吃離得最近的餛飩，口袋里捏著手機，怕蕾蕾隨時給他電話。

“走。”浦江笑了笑，帶頭邁開步。

兩個穿了一身白的年輕男性，腰間都還飄著兩條熒光抽繩，深夜走在小區(qū)里，引起歸家的居民頻頻回顧。

黃園也覺得別扭，但是剛才經(jīng)過兩個女孩用壓抑的尖叫聲說他們這是“情侶裝”是什么鬼！？難道不是應(yīng)該看到兩個飄移的幽魂被嚇?biāo)绬幔恐皇且惶煜聛砭惯B換套衣服的機會都沒有，之前也根本沒想起這回事。反觀走在身邊的浦江，一派出門吃宵夜的悠閑狀態(tài)，讓黃園羨慕不已。

“老板，一碗大餛飩，一份炸豬排。您還需要什么嗎？”黃園轉(zhuǎn)頭問浦江，其實這小店里這個時間只供應(yīng)這兩種主食，其他無非是幫忙煎個蛋。

“老板，兩份大餛飩，兩份炸豬排。”浦江對老板說完，毫不在意小店四處都是油膩徑自坐下了。

“我吃過……”話還沒說完，聞到食物香味的腸胃咕嚕一聲發(fā)出抗議，黃園難堪地扭開頭。剛才在家里只顧著照顧一老一小，自己根本沒有心思吃東西。

“坐吧，你在我家的東西和藥我明天送過來。”

“謝謝。”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黃園疲憊得不想說話，但還是開口再次道謝：“今天，謝謝你。”

浦江所做的事，已經(jīng)不是著這一句輕飄飄的“謝謝你”能報答的。

現(xiàn)在黃園面對浦江已經(jīng)坦然得多，自己和黃家最不堪的一面已經(jīng)在對方眼中被剝的一干二凈，而且他剛知道，mama還曾資助過浦江，這讓他對浦江之前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管這因果聯(lián)系是否屬實，他都這么認(rèn)了。

浦江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句沒有實際意義的道謝。

氣氛有些尷尬，黃園想了一圈，找了個話題：“那個……你買了，我的車？”

“嗯，不是你的生日禮物嗎？一般都舍不得把生日禮物出讓吧，我的生日禮物都藏在床底下，不管搬家?guī)状味疾粫G的。”

黃家大哥送車的那天，正好是周日，黃園樂得馬上不上課了，拉著他哥開車出去瘋了一圈，浦江那天只上了20分鐘的課，白得了800塊錢。

——你的生日禮物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