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錯，況且咱們家里的奴才，沒得叫衙門去審的道理。倒帶累這一家子的臉面。我想著，你二叔到底不是當(dāng)家人，大老爺襲爵，他的帖子倒更好些兒，你拿著大老爺?shù)陌萏H往衙門走一趟罷。好歹把人帶回來，若真有錯，咱們打了罰了也還罷了，并不必?zé)_衙門的官兒。”

    賈璉腳踩著國公府正院榮禧堂的地磚，聽王夫人說甚二老爺不是當(dāng)家人，只覺諷刺。面上唯唯答應(yīng)了，退出去時一面命人牽馬，一面叫過心腹小廝興兒吩咐：“……告訴你奶奶，我在外頭躲幾日再說。若是有什么消息，你出去告訴我知道。”

    興兒連連應(yīng)了，賈璉打馬就走。

    至掌燈時分，鳳姐才滿面春光的從羅翠塢回來，興兒忙上來回稟了。

    鳳姐唾一口，知道賈璉必然躲到外頭某個粉頭相好那里去了，雖吃了一甕的醋，這當(dāng)頭卻不好發(fā)出來。況且她也知璉二躲出去才是正理，只把兩個帖紙交給興兒，道：“拿去給你們二爺看，叫他千萬上心，可耽誤不得。”

    興兒忙藏進(jìn)懷里，立刻出去了。

    次日王夫人再叫賈璉，鳳姐房中俱是一問搖頭三不知，氣的王夫人也無法。

    這日正是十七日，林如海輕車簡從，低調(diào)的進(jìn)京里來了。

    毫不停歇，只一徑往皇城去，當(dāng)今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老臣，手邊又有一匣子江南風(fēng)土人情、豪門土著的講究隱秘，并鹽政托弊建言的折子，心下也動容。命其回府休養(yǎng)，以待朝廷旨命。

    林如海暗暗松了一口氣，知道當(dāng)今沒有把自己當(dāng)馬前卒的意向。那甄家并幾大鹽商的罪證是分內(nèi)之事，林如海早就上折稟明了，這一匣子奏折才是林如海的底氣，有了這一匣子，無論圣上派哪個心腹整頓江南道，都能順暢幾分。當(dāng)今果然高興，不枉這幾年夙興夜寐的cao勞。

    回至林府，早已色色妥當(dāng)，林黛玉知她父親許是要上京，恨不得親來布置。林如海十分受用。

    心腹長隨楊林道：“老爺……就舍了南邊了？”

    林如海笑道：“果然還少幾分歷練，你再琢磨，想明白了來回我。”江南總督，封疆大吏，朝中都傳說林如海要升任。可叫林如海說，若果然升任，才真是催命的大印呢，他一手整頓了朝廷的錢袋子不說，又把這錢袋子的軍政要務(wù)都握在手里，哪個帝王不忌諱，內(nèi)閣不堤防？若當(dāng)今真叫他接受總督，說不得就是要他做一把刀，死在任上了。林如海早做了決斷，果真如此，寧可死在路上，也不能帶著污名死在總督任上，林家百年清譽(yù)不存不說，恐怕黛玉也保不住。

    想到女兒，林如海收了笑，淡道：“準(zhǔn)備一份禮，明日我去榮府拜訪。還有姑娘的院子，叫她們細(xì)看，還有什么缺的少的，今日務(wù)必妥當(dāng)了。”

    第79章 回家

    林家的拜帖次日一早便送到了榮國府門上, 按規(guī)矩，林如海的拜匣里頭還夾著禮單。

    不多時，林如海便親自登門。賈赦賈政都忙出門迎接，大開了中門。林如海如今朝廷任命雖還未下來, 但前些年官運(yùn)亨通, 實(shí)職都是在江南巡察鹽務(wù), 可已從下品的巡鹽御史累進(jìn)為正三品副都御使了, 更何況還有蘭臺寺大夫的續(xù)銜在身，進(jìn)出榮國府中門亦不為越禮。

    林如海下轎，微微一曬, 并未像賈政所料謙讓幾番, 當(dāng)仁不讓從中門入堂。

    賈赦近些年沉迷金石古玩, 又多納姬妾, 酒色傷身, 向來只愛窩在東院, 不愛見客的。今日卻也興致勃勃過來, 瞇著眼仔細(xì)打量這多年未見的妹夫, 只見林如海形容清矍，雖兩鬢也已染霜華, 卻仍舊是個溫文儒雅的文士模樣。

    不由得大笑：“一別經(jīng)年, 妹夫風(fēng)姿仍似往昔……都說鹽務(wù)最闊之差, 比之都城破落侯門遠(yuǎn)勝矣。妹夫可有見識？”

    賈政見他說的粗鄙, 暗自皺了眉頭。

    林如海在鹽池里熬出頭來，酒色財(cái)氣，什么沒經(jīng)見過。文雅也好, 粗陋也罷，他可不是當(dāng)日歷練尚淺的探花郎了, 饒是賈赦百無禁忌，仍舊溫和笑道：“大舅兄此言甚是，咱們雖清貧，可看那江南鹽商巨賈，其坐臥豪奢，若非親眼所見，實(shí)難以想象……”便與賈赦說起鹽商斗富，說起見過的金石古玩。

    “……曾見過一把古扇，為書圣七子王子敬親筆，上蓋唐王金印，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僅一觀不能再二，實(shí)為憾事。”

    這話正撓到賈赦癢處，忙問是何家所有，林如海一笑：“原為甄家，只如今……怕是……”抬手往皇宮方向敬茶。

    賈赦大為扼腕，恨不得一見。因林如海說的生動，辭藻又雅，就連賈政也聽的入神，此時才叫賈赦拍大腿哀嘆驚得如夢初醒。

    須臾，清客進(jìn)來附在賈政耳邊低語，賈政打斷說話，笑道：“老太太已等急了，請妹夫內(nèi)堂一見。”

    聞言，賈赦便意興闌珊了，只說病乏，自己回東小院歇著了。

    林如海欣然與賈政一同進(jìn)去，賈母早已端坐在榮慶堂正廳了，奶奶姑娘們都在后面小間內(nèi)，唯有黛玉，淚眼婆娑，雖也在幔帳后頭，卻忍不住掀起簾幕殷殷切切看向外頭。

    賈政引林如海進(jìn)來，林如海抬頭迎面先看見赤金朱匾上斗大的三個字“榮慶堂”，匾額下頭，是一副名家山水，兩側(cè)烏木對聯(lián)，底下大紫檀雕五福捧壽長案上，供奉著香爐、梅瓶等。一張八仙方桌緊挨紫檀長幾，兩側(cè)各擺一張楠木太師椅。賈母就端坐在右側(cè)正主位上。

    正廳底下兩溜八張楠木交椅對設(shè)，當(dāng)間各有精雕的一色小幾。邢王二位夫人對坐兩側(cè)。

    見林如海進(jìn)來，都忙站起身來。林如海入內(nèi)，頭一眼看到并非這金碧輝煌的大廳，更不是上頭富貴至極的老太太，反而是賈母身后小門處露出的一張淚水漣漣的小臉兒。

    見父親第一眼就直直看向自己，林黛玉忙用帕子捂住嘴，用盡全身力氣才沒嗚咽出聲。林如海眼里亦是淚光閃爍，父女經(jīng)年未見，無一日不想。

    到底忍住了，輕輕以眼示意，黛玉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被杏月、桃月扶進(jìn)小門。

    林如海見地上已擺放了蒲團(tuán)，這才對上賈母的眼，心下道：無論如何，到底自家借了這榮府地方護(hù)佑住了玉兒，這寄住之恩，當(dāng)?shù)靡话荨?/br>
    想著，便跪在蒲團(tuán)上，鄭重一磕。

    賈母嘴角提起，假意道：“快扶你妹夫起來。”身子卻未動，只等著三叩最后一磕時再扶。

    卻不想林如海以頭近地卻并不停留。這跪拜禮有三，稽首、叩首、頓首，以稽首最為隆重，為臣子拜見君父之禮，叩首為君長父老的重禮，頓首僅為正拜。賈母以為，縱然林姑爺不行稽首，也該行叩首，卻不料僅行了頓首。

    更甚者，僅僅一拜就起了身。叫賈母臉上的表情險些未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