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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給旁人一個交代了?!币Ψ菈粜α诵?,“只是我大約撐不到那時候……聽說你們當中有個欽差,欽差的尚方寶劍上有桃木,那么讓他刺我一劍,便當做就地處決了,花不了多長時間。我自魂飛魄散,不再禍害人間?!?/br>玄龍道:“我不會對你動手的,你去江邊,越過鬼門回陰司去罷?!?/br>姚非夢微笑起來,他的笑容中甚而還帶著幾分天真爛漫的少年氣:“可是我已經派小鬼化妝成人,通知了你們的那個城主什么的人,他們很快便會來捉拿我。”玄龍道:“走?!?/br>“我殺了整整十四個人,不該因罪伏誅嗎?”姚非夢問道。玄龍沉默了一下,而后道:“他們也殺了你,死不足惜。”“但一命是一命,他們殺了我是一回事,我殺了他們又是另一回事?!币Ψ菈舻?,“人間有人間的規則,鬼界亦要聽從陰司的規則?;ㄐ∠壬Uf的,要講道理,便是這樣。”花玨用力擦了擦眼睛,搖搖頭:“不?!彼澏吨曇簦坪踹€想說什么,但翻來覆去都是這個“不”字。姚非夢接著笑:“你這樣,作為判官筆的主人未免太溫和了些。我的確是殺了太多的人,其罪當誅?!?/br>花玨隱約記得還有什么事情要說,但他遲遲想不起來。他在一片帶著血色的黑暗中,隱約看見頭頂飄來一盞紙燈,明黃色的。他以為自己應該看不見東西了,但那盞燈又如此清晰地印在他的視野里,是孔明燈,上面吊著長長的、五顏六色的紙穗子,上面寫著生人對亡故之人的思念。鬼門開,凡人也放燈,據說燈同紙船一樣,會隨著河流一起流入陰間,讓離世的家人看見。花玨陡然想了起來,他要說的是什么:“不能——你,你的母親還在這里,即便現在不能,難道去了陰間,你也要讓她找不到你,就這樣拋下她嗎?”他看不見姚非夢的神情,卻明顯感到周圍的氣氛冷了下來,像是有什么不該說的話被他說了出來。一旁的亓官楞了一下,接著拼命掙扎了起來,似乎有什么話要急匆匆地告訴他們。玄龍和花玨都不知何故。所有人順著花玨的視線抬頭望去,果然看見了頭頂一個孔明燈,明黃色,孤零零地浮在寒冷的深空中。那是給姚非夢的孔明燈,這個世界上,除了姚大嬸,還會有誰給他寫孔明燈呢?接著,花玨心口突然一痛,一種超出了他自小以來體驗過、想象過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這種痛苦的劇烈程度甚而直接在這一瞬間逼過了他的極限,讓他陷入了極為短暫的暈厥,又極快地被痛醒了,他痛得四肢抽搐,拼命倒氣,卻不曉得究竟吸進空氣沒有。花玨好似變成了一塊膠泥、一個正在被稚童碾壓的蟲豸,滿眼能望見的都只有死亡。“花玨,花玨!”玄龍拼命按著他,用盡全力也沒能讓他安穩地呆在懷里,花玨無知無覺,兩手都死命按壓著心口,只差從那里剜出一塊rou來,混沌中,花玨痛得只想一死了之,絕望地嘶聲道:“嘲風……嘲風,殺我,我疼……”玄龍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使勁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傷害自己,但花玨用力之大甚而讓關節處發出了咔擦的響聲。“嘲風——”花玨的眼神已經完全絕望了,他于空茫中只剩下一件事迫切地想要做,那便是死亡。無論是誰擋在他面前,無論是誰要阻止他,他都要——讓他們死。一樣隱藏的、沉寂多年的東西迅速地生長起來,玄龍只覺得手腕一痛,而后有什么巨大的力量直接將他掀翻過去——那樣的力量讓他猝不及防,帶著十分的邪性,甚而折斷了他的手腕,逼他化出了原型。玄龍剛一落地,立刻咆哮著沖了過去,趴在了花玨懷里,將他牢牢壓住。花玨像一個迷途的孩子,大聲哭泣著:“奶奶……奶奶……”“奶奶……”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十足蒼老,卻沉穩有力,是一個老太太的聲音,似乎嘆息了一聲:“小先生,你那天為了騙我一滴血,說要給我種親子血引,你可當真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嗎?心里有何等愛恨,身上便有何等痛苦,世上怎么有你這樣天真的人?”旁邊的姚非夢低頭不語,而后慢慢跪了下來。一旁的亓官似乎也感到了危險的來臨,他不管不顧地掙扎了起來,忽然發現自己能出聲了。他低吼著道:“青慈沒有母親,他是由他的奶奶帶大的,你剛剛說什么?你們見到的究竟是什么人?”玄龍則感到有一絲不對勁,他指著面前的老夫人問亓官:“你看不見她嗎?這個老人家,你看不見嗎?”青煙散去,婦人傴僂的身軀慢慢為人所見,亓官睜大眼睛,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亓官今年四十五,姚非夢若是沒有早逝,應當與他同歲。尋常人四十五歲的年紀,家中老母若在,當有七八十歲。而若是再往上數一輩……至少也要百歲余了,不在人世。玄龍看著這個“姚大嬸”,嘶聲說:“你不是姚非夢的母親,你是他的奶奶?!?/br>“我是他的奶奶。”老人平靜地道,“小姚走的時候十六,我六十四,當時也一并跟著走了。我投河死,無常不收溺死鬼,我便游蕩在人間,修成了半個羅剎,為的就是殺盡當年害我孫兒的人渣敗類?!?/br>她喃喃不知念了些什么,花玨手一松,渾身虛脫,向后倒了下去,靠在玄龍的懷里,心口那陣難以想象的疼痛也終于停止了。花玨渾身冷汗,氣息微弱地道:“怪不得……我和嘲風看見你出嫁前那段時間……我跟他說,這個地方好老,像是好……好多年以前?!?/br>“姚非夢叫你太太……也不是杭州那邊的土話叫法,太太的意思……就是奶奶。”姚奶奶點了點頭:“我們不是杭州人,我們是福州來的。我之所以敢讓你判我的命,是因為我手里有前世鏡——”她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青綠的小果子晃了晃,花玨想了起來,那便是姚大嬸種在庭前的東西,他當時只以為是小山枳果,并未在意。“判官筆能看到的,前世鏡也能看到,我曉得你們跟不到小姚身上?!?/br>花玨也記得判官筆的幻夢停止在姚奶奶千篇一律的日常中,突兀地戛然而止,原來那一天便是姚奶奶作為人時,迎來終結的最后一天。——嬸嬸保養得好呢。是鄰里話閑。——保養什么,六七十歲的人了。老人笑嘆。便停在姚奶奶六十二歲時。花玨斷斷續續地問道:“姚……姚非夢——”姚非夢跪在一邊,輕聲道:“最初那三個人是我用惑術殺的。我想要搶在太太前頭。”姚奶奶蒼老的聲音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