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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給龍算命的日子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39

分卷閱讀139

    辦法。他像倒影子燈一樣,慢慢找著自己想看見的那些畫面,看見了一個普通女人的一生。

沒有護(hù)花道人那樣令人羨慕的、從容的過往,姚大嬸這一生很平淡。年輕時,聽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家中貧困,但也尚且能苦中作樂。幾年之后,姚大嬸懷了孕,男人卻死在一次洪水中,之后姚大嬸并未改嫁。

但這時的地方并不在江陵,花玨認(rèn)不出來,只能猜測后來戰(zhàn)亂發(fā)生,是姚大嬸帶著腹中孩子來了江陵,這也證實了姚非夢是“黑戶”的記錄。

玄龍道:“可以往后一些,直接看姚非夢在的部分罷。”

花玨便順著他的話做了。

許多場景如同走馬燈似的飛快過去,周圍景象破敗不堪,花玨跟在玄龍后面走,若不是認(rèn)出了不遠(yuǎn)處的江口,他有點難以置信這是以前的江陵:“感覺這里真老,是好多好多年以前呢。”

季節(jié)應(yīng)當(dāng)是春天。姚大嬸在屋里忙碌,將油在鍋里燒熱,炒出一盤金黃膨脹的雞蛋來,端去了桌上。門外忽而奔過來一個小小的孩子,背著一個布縫的、洗的干干凈凈的書囊,進(jìn)門便喚了一聲:“太太。”

花玨皺了皺眉:“太太?為什么不叫娘親呢?”

玄龍道:“我以前看書,知道杭州那附近有幾個地方,將母親喚作太太。其他地方,許多人用這兩個字稱呼主家的媳婦,也有人將奶奶或者奶奶的祖輩叫做太太,他們大約是杭州人。”

花玨仔細(xì)打量那個洗干凈了手,乖乖幫娘親端碗筷的孩子,瞧見一張白凈細(xì)膩的臉,大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紅潤,是一個好看得像女孩子的小伙子,已經(jīng)能窺見長大后那般的動人顏色。大約真是江南水鄉(xiāng)出來的人,白凈水靈,嫩得像剛出鍋的白皮灌湯包,讓人想要咬上一口,十分可愛。

“過來吃飯。”姚大嬸俯身把他抱上寬板凳,給了他一雙筷子,“吃完做功課,然后睡覺,記住了?”

小小的姚非夢乖乖答應(yīng):“記住了。”

吃過飯后,小孩子果然聽話去寫功課,搖頭晃腦地背書,而后自己燒水擦身,洗過后爬去了床上睡下。姚大嬸對著床,將燈搬到自己身邊,一針一線地做著繡活,一直做到深更半夜。睡幾個時辰后,天方雞鳴,姚大嬸便將床上熟睡的孩子喚醒,給他揣了提早一天烙好的大餅,鼓勵他去私塾中。

小姚非夢眨巴著眼睛:“太太,你可以送我去嗎?”

“自己去,不嬌氣,咱們窮人家的孩子嬌氣不得啊。”姚大嬸摸摸他的頭,“寶寶走罷,先生夸你呢。”

花玨想跟著小姚非夢一并走出去,至少看一看他當(dāng)年上的私塾是什么樣子,他那些如今已經(jīng)慘遭殺害的同學(xué)又是否有什么仇家,但他踏過院前的小石階后,便被玄龍拎著后領(lǐng)子往后提了提——前面一片灰色,像是深不見底的死水。

他們居然就走到了這幻境的邊緣。

還是說,姚大嬸的這一生便被禁錮在這方寸間的小院子里呢?

前半生希望兒子平安長大,有前途出息,自己成日對著等做繡活,直到腰再也直不起來。再過幾年,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她也仍然坐在同樣的位置刺繡;她要活下去,不過變成了孤獨一人。

花玨同玄龍看了又看,日子像流水一樣過去,甚而透出一樣千篇一律的無聊來。即便是成長經(jīng)歷相似的花玨也覺得有點奇怪:“他們住在這里沒什么鄰居,也不見姚非夢帶小伙伴回家。我那時在學(xué)堂里,隔三差五就帶人回家,奶奶還會做糖餅給我們吃,我們不來的時候,奶奶就出去玩了,管也不管我的。”

玄龍微笑道:“人與人不同,咱們奶奶活得通透,為你過活,也為自己過活,但是旁人未必有她通透。”

花玨扁扁嘴,開玩笑地道:“你倒不如說奶奶不寵我,對我不上心。”

過了一會兒,他又喃喃道:“天下父母心,其實是一樣的吧。”

花玨不勝唏噓,在姚家的小院子里找到一塊石頭,夠他和玄龍并排坐。一日一日重復(fù)的生活過完后,姚非夢也慢慢長到了十四歲。

也就是這天,每天清晨便出門上學(xué)堂、不給花玨任何跟蹤機會的姚非夢,生病在家中休息了一天。小少年發(fā)燒,燒得兩頰通紅,在姚大嬸給他煮藥時奮力爬了起來,忽而道:“太太,我不想上學(xué)了。”

“你說什么?”

“我說我不想上私塾了。”姚非夢的神情明顯瑟縮了一下,聲音燒得有些嘶啞。他的眼神最初是緊張,看姚大嬸沒有出聲,便開始慢慢轉(zhuǎn)為期待和懇求,希望母親能夠同意他說的事。“我……我不上學(xué)了,我去跟別人做工,當(dāng)木匠,可以嗎?”

“當(dāng)木匠……當(dāng)木匠是什么活,讀書人是什么活,你說不讀便不讀,掂量過輕重嗎?”

姚大嬸終于出聲了,似乎是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她從爐子邊陡然起身,聲音不自覺也提高了許多:“為什么不讀書?你這個小王八蛋,你這個……”她的聲音也顫抖了半晌,聲音急轉(zhuǎn),尖銳得讓人耳膜發(fā)痛,“你是要氣死我啊,你這個不肖子孫!”

嘩啦一聲,藥罐子稀里嘩啦地摔碎了。姚大嬸不說話了,蹲下去收拾瓦罐燙熱的殘渣,邊收拾邊抹眼淚。姚非夢渾身通紅,手足無措地呆在床上看了半晌,掙扎著起身想要去幫自己的母親,卻被一把揮開:“滾回去,你要是不讀書,以后都別想進(jìn)這個家門。”

姚非夢神情驚愕,大大的眼睛里泛著因熬夜和病痛引起的血絲,最后汪出一汪淺淡的淚水。他默默地爬回了床上。

一夜無眠。

第二天,姚家卻再遇見了一樁事。起因是姚大嬸做好了一批繡鞋,賣去城東的一戶人家,但對方收倉的老板想要壓價,堅持說姚大嬸用的線是最粗劣的麻絲,過一道水便崩開針腳,威脅說要上報官府。

對面人多勢眾,欺負(fù)的便是姚家只得一個婦女,一個還在念書的孩子。姚大嬸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去,只能跪在地上,祈求對方將應(yīng)有的一點錢給她,但對方來了姚家的院落中,只大肆嘲笑了一番,開了些惡俗下流的玩笑,而后丟給姚大嬸幾枚破舊的銅錢,揚長而去。

姚非夢躲在門后目睹了這一切,瑟瑟發(fā)抖。姚大嬸不復(fù)前一天罵他的嚴(yán)厲,好似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只溫聲道:“沒事,沒事,太太這就給你抓藥去,你回床上歇著。”

晚上姚大嬸回來,坐在床邊給姚非夢搗藥。細(xì)瘦的少年背對她,肩膀聳動,淚水慢慢浸濕了枕頭,眼睛早就哭得腫了起來:“我……念書,太太,我明天就回私塾。對不起,昨天的話,我再也不說了。”

姚大嬸慢慢搗著藥,欣慰地道了聲:“乖孩子。”而后將藥送進(jìn)鍋里熬煮,自己背過身去默默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