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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尚未鋪設(shè)好,走起來費時費力?;ǐk估摸著:“這是十年前?二十年前?”玄龍道:“差不多二十年前,我記得這段時間的氣味?!?/br>花玨好奇問道:“又是二十年前?什么氣味?”“竟江河神發(fā)怒的氣味?!毙埖?。花玨:“……”玄龍接著道:“你應當還記得那幫邪道士,當年國師羽化之后,便是那個如意道人當了青宮道長,成為國師,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任國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抓了白鹿、太歲與人魚,獻給皇帝。抓人魚時,許多人不分時段大肆捕撈,幾乎要使群魚絕滅,天下河神齊齊震怒,水里盡是他們發(fā)怒的味道。所以人間之后洪澇三年,也是那幫子人造的孽?!?/br>花玨想了起來。小鳳凰隨他夫君戰(zhàn)死沙場的那一年,也是寧清作為國師死去的那一年。紫陽王一脈覆滅,擁立皇長子的那一派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而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他們所愛戴的皇長子本人,染病去世,皇后亦染病去世。再往后的十年間,皇帝郁郁寡歡,從此寄情與修仙煉丹,成天不要命地磕丹藥水銀。老皇帝一直活到次子十歲時才撒手人寰,肯將其立為太子。這個太子,也便是花玨這一代頭頂?shù)纳倌晏熳印?/br>這位少年天子性情暴戾,繼承了他父親的癡迷仙道,卻沒繼承來治國的本事,花玨身在天高皇帝遠的江陵,偶爾也只能聽見城主和桑先生談一談,嘆息說圣上年紀太小,如若不是朝堂中尚有一干得力老臣,這天下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還要另說。花玨想了想,忽而覺得有點膽寒:“這不合理,為什么最后還是壞人當?shù)溃磕莻€青宮……本來是寧清要修給天下天選之人的,不能就這樣便宜了那幫道士。”“他有點傻。”玄龍道。花玨瞅瞅他,望見玄龍一臉坦蕩,于是指了指自己:“我也有點傻嗎?”玄龍搖搖頭:“你不傻,你不會把自己置于那樣的境地中去。如果有一天……”玄龍頓了頓,“如果有一天,你被人放到那種位置上,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會立刻帶你遠走高飛。你就是你,判官筆給你的東西,或者偏陰命給你的東西,都無法成為你本身,明白嗎,花玨?”花玨感覺到玄龍比往常任何時刻都要嚴肅,他思索了片刻后,也點了點頭。從花玨有限的了解來判斷,寧清一世,錯便錯在不自知,看不見本我,也看不見眾生。興許那時的他還不懂什么是凡人和命運,便可濫用判官筆,鑄下大錯。花玨無法想象無愛無欲無求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他覺得那大約沉寂如死,并不有趣。玄龍扣著他的手指,低頭看他乖巧應聲的模樣,眼里忽而泛起一絲微笑:“我那時候看見你……你在江邊渾身濕透,凍得發(fā)抖的時候,還肯抬頭看我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忘不掉。一想起來,就很想親你。”花玨推開他:“……別鬧?!?/br>卻還是踮起腳,主動往他唇上碰了一碰。兩人手拉手行至山頭,終于遇見了幾個行人,花玨上前去搭訕,發(fā)現(xiàn)果然如判官所說,他們的存在對這個幻境一絲一毫的影響都沒有,行人只當他們是空氣;兩人袖手旁觀。幻境的開頭在這里,睚眥也應當在這里。花玨望見一個人撐傘往山上走來,露水天氣,披蓑衣,戴斗笠,呼吸間呵出霧蒙蒙的白氣,和瞳仁一樣朦朧發(fā)亮。若是只看第一眼,他幾乎要以為那是玄龍。仔細一看又并不是,此人面容與玄龍有七成相似,氣質(zhì)卻沒有玄龍那樣冷厲漠然,反而是一種渾圓大氣的沉穩(wěn)感。傘是白的,晨霧也是白的,透著朝陽散下來的輕薄的光亮,年輕人推開新修的寺院門,瞧見里面住著一個道士。“道士居于佛堂,這是什么講究?”睚眥輕聲問。那老道長得像神仙,花玨不曾見過。粗布衣袍,舉止卻溫雅謙恭,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一股猶如閑云野鶴般的悠然自在。一樣的年歲,單看氣度,與那繡花枕頭的青宮道長卻是云泥之別?;ǐk被鎮(zhèn)住了片刻,不由自主地往前看去,望見那老道奉了茶,請來人坐下。“佛祖倦怠,我助他迎客?!崩系罍睾偷氐?,“施主是從水邊來,要往南邊走么?”“我來尋回我的家人,天雷往哪邊走,我便往哪邊走?!表{答道,“只是你在這鶴脊山上設(shè)下籠罩全江陵的結(jié)界,讓我無路可走,今日,我們還是將此事了結(jié)罷。”老道笑了:“我并非要攔你去處,這是我自己的冤孽。我有一位友人,早年我欠他一條命,便要拿此后半生來還他。他臨終前囑托我照顧一條不懂事的小龍,讓我看著他不要被欺負了,我便如約前來,替這條小龍擋你一擋,告訴你不必追了?!?/br>“他是我弟弟,我們自會照顧他?!表{沉聲道。“嘲風犯了天條,逃出興州,本應由我們帶回去領(lǐng)罪?!?/br>一人一神,仿佛知交多年,在此慢慢飲茶,言談間并不真正動火氣。談來談去,說不通,兩人便不約而同地靜默了片刻。只有瞧熱鬧的人還在出聲,花玨看了看自己身邊這條“小龍”,試探著問道:“這個老人說的友人……莫非就是寧清?他是在替你擋你二哥嗎?”玄龍不說話?;ǐk想起之前隨同謝然看到的那枚長釘,放眼尋找了一下,果然瞧見屋里陳設(shè)法器,皆紋上一對同心鈴,是青宮中的東西。他大約猜到了下面會發(fā)生的事情:兩人意見不一致,必然會打上一場,這才算完。前因后果,睚眥同老道的緣分到此,可他花玨和睚眥的機緣又從何而來?花玨有些不解。室內(nèi)兩人的茶幾乎在同一時刻飲盡,風起云涌,天地忽然變色,雷雨慢慢籠罩了整個山頭。玄龍給他指云層中的縫隙,教他辨認江陵上空的兩團真氣,風與水碰撞,雷與火交纏,那是睚眥在與人斗法。“誰會贏?”花玨問道,話一出口他便知道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傻?,F(xiàn)實中的睚眥是被鎖在井下,活生生鎖死,而后化成龍蛋被他們撿走,顯然是老道贏了。花玨認真打量著眼前的老人,再度確認了,這張臉他根本沒有見過,可是無端給他一種熟悉感,并不令人畏懼,反而讓人想要親近。塵埃落定時,天邊的烏云崩塌了一角。僧廟也隨之坍塌了一角,老道與睚眥面對站立,各自分去房中一半的地盤,卻是睚眥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被湮沒在碎裂的磚石與飄飛的草絮中。“睚眥,我鎮(zhèn)你在此十年。十年之后,鎮(zhèn)符失效,你可重獲自由。這期間,你無法對嘲風動手,且讓你弟弟安生一陣子罷?!?/br>碎瓦之中,一條虎身長龍盤臥于地,被老道抱起來,輕輕放入井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