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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這幅行當只出去一趟浪費了,你應當同我們一起出去踏春的。”花玨眨巴著眼睛,桑先生拉他上車,幾步踏上來挨著他坐下,再摸了摸他的頭:“春詩臨酒,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花玨繼續(xù)眨巴眼睛,桑先生又笑:“我在說你這孩子好看,怎么跟傻了似的。”花玨抱著爐子,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他對詩酒不感興趣,也一向認為自己沒有什么文化,此刻穿了幾件新衣服,桑先生愿意把他比作仙歌中的少年郎,他聽了應當高興,但他此刻卻不太能笑出來,只能避開對方的視線。他自從生了病以來,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內(nèi)心壓著一根惶惶然的弦,外物外事似乎都無法撼動。花玨走了神,過一會兒又琢磨著這大約是死期將至,人自然而然的反應。他的死與旁人唯獨不同些,弦的另一端還綁著一條龍的影子。這些事,他沒有辦法跟別人說。另一邊,年輕的賬房先生剝著蟹黃瓜子殼,攢了半掌香甜酥脆的瓜子仁準備遞給他。桑先生叫了幾聲沒叫動,這才發(fā)現(xiàn)花玨正發(fā)著呆,入神地想著什么事。這小子從小就暗戀他,全江陵都知道。但桑意知道分寸,一向不動聲色地把兩人的關系卡在長輩與小輩之間,花玨也傻乎乎地把心思揣起來,以為他不曉得。他們的關系亦師亦友,也都是彼此尊重的人,十幾年下來沒有出過半分差池。花玨以往到了他這里便害羞,卻從沒出過這種走神的事情,這孩子最近精神氣不太好,他剛才那番試探的對話中,花玨也顯得心不在焉。半截衣袖被爐子壓著,露出少年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臂。桑先生看了一眼,看到了他從虎口往手掌上蔓延的青黑色,皺起了眉。但他什么都沒說,漫不經(jīng)心地敲了花玨一記,將瓜子遞了過去,順手便幫他將袖子拉了下去:“別著涼。”馬車很快便到了江邊。花玨把馬車簾子撩開一個縫,扒拉著窗沿就要往外看。桑意把他拉了回來,低聲使喚車夫把馬車停得更近一些,然后給車窗換了個紗簾,既擋了風,又能看清外面的場景:一個小棚子搭在橋頭,拖了個低矮的長凳勉強當作桌子,上面放了塊說書先生的板兒。今日無雨,周圍已經(jīng)聚了不少過來瞧熱鬧的人,聽那說書先生講過了一個有關兔兒神的故事,接著話鋒一轉(zhuǎn),如同花玨所料到的那樣,講起了一條龍的過往。花玨坐正了,全神貫注聽了起來。這個人所講的故事,與無眉此前告訴他的又有些不同:那個說書人跳過了天笑這個部分,直接講了玄龍飛升后的故事。“這龍渡劫失敗,修為盡失。要知道,千年修為一朝散盡,這事?lián)Q了誰都受不了,可那條龍既壞且蠢,不去走正道,偏偏入了魔,將前來解救他的兄弟姐妹生生吞吃了,還發(fā)大水將生它養(yǎng)它的那片水靈地淹了,生生斷送了三千條人命。”說書先生“啪”地一拍撫尺,憤怒地道:“何其殘忍!何其可怕!為了抓它,天上降了三道雷火劫,但那畜生僥幸活了下來;天兵天將、陰兵鬼使八方圍堵,反倒被它打散了不少。就這么躲躲藏藏十多年,折在它手里的、人命數(shù)不勝數(shù),如此罪孽深重,到頭來,還是多虧了一位道長,這才將它降服。”說書人清了清嗓子,大喝一聲:“那道人便是青宮道長,修得天緣的如意道人!”“你胡說!”那人話音剛落,立時就有一個聲音反駁,快得如同閃電。這說書人的面子被駁得猝不及防,四下掃視了一圈兒卻沒找到是誰在說話。有耳朵尖的人卻發(fā)現(xiàn)了:那聲音是從一邊停著的馬車中發(fā)出的。那輛馬車并不算多起眼,停在這橋邊,仿佛也只是過路,順道聽一嘴。但在場的所有江陵人都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往那個方向看過去。花玨躲在車里,捂著嘴跟桑先生道歉:“桑先生,對,對不住,我一時沖動就……”唯獨橋邊的說書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提著一口氣道:“是哪個龜兒子攪老子的場?愛聽不聽,不聽就滾,有你這么敗興的嗎!有膽你再說一遍?”他話音剛落,那馬車中便探出一只手,有人掀開簾子踏下馬車。眾人所見,一個長得極好、氣度極溫雅的人抱了臂靠在那兒,眉目中一派鎮(zhèn)定。桑先生拍了拍手:“再說一遍?我的意思是你講得一點都不好聽,這故事拎去茶館里,隨便哪個客人都能講得比你好。也就是說,你放屁。”后面那三個字說得風輕云淡,眾人卻從那張微笑著的臉上看出了幾分肅殺的英氣,完全沒有想到這書生氣質(zhì)十足的賬房先生竟然有這樣殺氣十足的一面。桑意瞅了那人一眼:“龜孫子,活得不耐煩了敢罵我們小花兒?”花玨臉貼著紗簾,目瞪口呆。“未報批、奪東西道路口私設攤位者,罰金八百錢。妖言惑眾者,收押呈上。”桑先生道,“都散了,這人我?guī)Щ厝ィ哉醴ā1笖_了大家雅興。今兒茶館新來一位撫箏的琴娘,大家不嫌棄便去那兒聽罷,茶資我請。”眾人一聽有這等好事,當即歡呼起來,拉著面子連聲告沒什么好抱歉的,一窩蜂地都奔去了茶館。剩下一個伶仃的說書人,趕緊打包著東西準備跑,卻被一前一后的兩個人按住了,拖著往這邊走來。花玨有點茫然,他偷偷問桑先生:“真的要把他帶回去嗎?”桑先生道:“沒事,我正好有些問題要問他,與你無關。”那個人被拖著走,掙扎了幾番后未果,忽而聲嘶力竭地叫喊了起來:“我說的都是真的!孽龍入世,它就在江陵,是要吃人的!你們憑什么說我妖言惑眾!”桑先生笑瞇瞇的,還是那三個字:“你放屁。”花玨默默地捂住了臉,試圖將這句話從腦海中過濾掉。桑意拍拍他的肩膀,剛準備跟他說什么的時候,卻陡然聽見天邊傳來轟然一聲巨響——兩人不約而同地望過去,看見了天空漸變的云層中現(xiàn)出一大團黑霧,時隱時現(xiàn)。那是橫貫幾個山頭那般大小的黑霧,聚散合攏,成就一個蛇形的、痛苦扭曲著的痕跡,如同凝固一般在天邊停留了片刻,接著毫無征兆地散去了,消失了。那個方向,鳥雀成群結(jié)隊地從山林中飛出,驚恐地叫喚著。風云變色,剛才還晴空萬里的天,陡然烏云密布,雷聲滾滾,任誰都知道這是要變天了,地面上的人沒有多注意天上那條蛇一般的黑影,也沒有看見它消失的時間,人們急匆匆地改變方向,準備回家躲雨。唯獨花玨仿佛被釘在了那里,一動都不動。他認得,那是玄龍。他怎么了?他下意識地就要往那個方向跑,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