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他……他……”

“我沒有怪過大哥，那種情況下，他不敢也不能。”白未秋換了個話題：“三哥，我聽說你得了個兒子，是真的嗎？”

白清肅一拍腦袋：“喲，這事兒給忘了！”

“你喲。”老夫人埋怨了一句，轉(zhuǎn)頭對嫣若道：“嫣若，你去一趟，將瀟瀟抱來，四郎還未見過。”

“不必，母親，不必！”白未秋連忙制止。

“你不想見到他嗎？”

“我當(dāng)然想，我做夢都想，我是真的高興。”白未秋輕聲說：“孩子此時已經(jīng)睡下，若要抱來，必然得驚動三嫂。未秋回來一事，冒了極大風(fēng)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白清肅只是沉默，白未秋問道：“三哥，孩子取名了嗎？”

“取了，單名一個‘釋’，小名叫瀟瀟，你提早送他一個字吧。”

白未秋微微思索，道：“‘渙之’如何？”

“渙兮其若冰之將釋，好字。”白清肅點點頭，還要說什么，空中傳來巨響。

白未秋眉毛微皺，起身去打開窗戶，望著騰空而起的五色煙火愣了愣，隨即低著頭，默然關(guān)上了窗戶。

煙火就是信號，當(dāng)煙火放完的時候，他就必須離開白家。

心中縱有萬般不舍，也不得不忍痛離開，母親握著他的手，再一次泣不成聲。他扭過頭，匆匆走到后院偏門，門外接應(yīng)的馬車已經(jīng)來了。他遙遙看著躲在偏門內(nèi)側(cè)陰影里的母親與三哥，白未秋雙手攥握成拳，心中升起了強烈的求死欲望。

骨rou分離的剜心之痛，實在是難以承受，若是死了，該有多好。

死在哪呢？

大明宮么？

他渾渾噩噩地隨著北木進了宮，迤邐繞折，穿過御花園，到了離他住所不遠處的太液池邊，他回過神來時，北木早已不見蹤影。

繞過一處假山，便是回去的石子小徑，假山內(nèi)有聲響，是哭聲。白未秋霍然止步，他小心翼翼地探頭去看，隔著假山的洞孔，看見里面影影綽綽的火光。

是一個年老的宮女，一邊哭泣一邊燒著紙錢。

白未秋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中，得知她是在為死去的翟婕妤燒紙，她曾經(jīng)是翟婕妤處的宮女，翟婕妤生子時難產(chǎn)而死，皇子由太后撫養(yǎng)。說是這樣，太后撫養(yǎng)的哪里是翟婕妤的孩子，那孩子隨著翟婕妤一并薨了，太后撫養(yǎng)的分明是她與當(dāng)今皇帝的私生子。若不是她一直裝瘋賣傻，怕也是得被殺了。

白未秋聽得分明，悄悄離開了。

回到居所時，看到他的兩個小內(nèi)侍倚在門口，沉沉睡著，還未醒來。白未秋跨過他們，進入內(nèi)室，點燈讀書。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小內(nèi)侍相繼醒來，只見白未秋在燈下，和先前并無不同。

白未秋一夜未眠，見到親人的狂喜與離別的悲戚纏繞交織，還有方才偶然聽來的秘密，困囿心中，翻來覆去。他蜷縮著身體，腦海中反復(fù)回憶著方才與家人團聚的片刻，有很多話還沒說出口，可出宮一次太過危險，以至于他現(xiàn)在開始覺得后怕，身體微微顫抖。

而且，如果沒有李言宜，他如何能見到？李言宜，昨晚是他成親的好日子，他娶了那個異眸殊色的番邦公主，恐怕也不會再見到他了。白未秋帶著一絲漠然，并沒有因為見到親人而對他生出一絲感激來。

快到天亮的時候他迷糊著睡過去，夢見了李言宜，李言宜頭戴冕旒，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白未秋被這個夢驚醒，心驟然狂跳。

☆、第25章

永康八年，繼篤義王李言宜成婚之后，皇室迎來第二件喜事——皇后臨盆，產(chǎn)下一位皇子。

這是宮中出生的第二個孩子。

因是正宮所生的嫡長子，朝中不少大臣上奏希望皇帝將這個孩子立為太子。太后卻道皇帝正值壯年，皇子又小，立太子一事不必cao之過急。

這件事并沒有引起朝堂的爭端，因為皇子降生之時，西北邊關(guān)與柔然接壤的地方爆發(fā)了饑荒。柔然軍隊乘機而入，吞沒了邊關(guān)好幾處重鎮(zhèn)。西北大量難民涌入中原，一時之間連長安街頭也處處是乞兒難民。

皇帝派了龍驥將軍帶兵過去。

一個月沒到，龍驥將軍戰(zhàn)死，幾位副將的尸骨被掛上了柔然攻下的城墻上。柔然氣勢洶洶，已然蠶食了西北一大片土地。

滿朝嘩然。

玥唐開國百年，為避免武將擁兵過重，歷朝皇帝不斷削減武將兵權(quán)，朝中善用兵的武將不多。龍驥將軍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一員猛將，曾收復(fù)南疆，平復(fù)邊西叛亂，軍功卓著，誰也未曾料到他會在這場征戰(zhàn)中死去。而他一死，能用的武將就更是屈指可數(shù)。

用兵如神的倒是有一人，是皇后的爺爺蘭老將軍，但蘭老將軍實在年事已高，如今纏綿病榻，無法派他出征。

皇帝在御書房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快要焦頭爛額。

皇后送來了一盞核桃酪，順便提起了一個人。

寧行之。

寧行之的父親曾是蘭老將軍的副將，跟隨蘭老將軍多年，后來戰(zhàn)死沙場。寧行之子承父業(yè)，小小年紀就在軍中，蘭老將軍還記得這個孩子的話語——好男兒自當(dāng)保家衛(wèi)國，馬革裹尸。不求建功立業(yè)，但求仰無愧于天，俯無怍于地。老將軍憐他幼年喪父，小小年紀又有如此抱負，便將他帶在身邊，悉心指點他兵法戰(zhàn)術(shù)。老將軍不再隨軍之后，寧行之也留在了長安，后來便一直掌管京城禁軍。

京中禁軍不可由人久帶，怕生變故，故而常有調(diào)動，這是皇家的規(guī)矩。

當(dāng)此用人之際，最好的做法，是將寧行之調(diào)到前線去。

皇后言之有理，但皇帝仍然眉頭緊鎖。

太后來了。

兩人朝太后行了禮，上前扶她坐下，皇帝道：“外面風(fēng)大，母后派人通傳一聲，讓朕過去就是，哪里犯得著親自來。”

“你為國事煩憂，我也知道，怕你忙起來連膳也不用。”她看著桌上的核桃酪，又轉(zhuǎn)頭看著皇后，道：“蘭兒是個好孩子，顧惜你的身體，想必也有法子為你分憂。”

皇后連忙跪下，道：“望母后不要責(zé)怪蘭兒。”

“后宮不得涉政，但你替夫君分憂是家事，不算涉政。而孤家來此，也算是分一點憂。蘭兒方才提到寧行之，那人的確擅長用兵，但為人桀驁，不可讓他一人專斷，必須派一人與他同去，而此人的身份地位應(yīng)在他之上。”

“母后認為應(yīng)該派誰去呢？”

“篤義王。”

皇帝一時沉默，皇后見機告退。

書房內(nèi)溫暖如春，絲毫感受不到冬日的嚴寒。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太后的聲音悠緩而傷感，“子嬰，我并不是要求你回報當(dāng)年言宜的犧牲。因為你知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