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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道:“陳大人沒看出來嗎?詩詞的題目,陳大人不覺得太普通了嗎?春夏秋冬四時景物,各賦詩或詞一首,又不限韻,毫無難度可言。可是那三篇策論就不同了,分別涉及到軍事、朝政和刑獄,可見出題之人是費了心思的,這題,可是陛下出的——陛下更看重哪一方面的能力,還用說嗎?”“更何況,有林郎在,無論寫出怎樣的詩,和林郎一比,必然是黯然失色,但是策論就不同了,到底殿試是第一次比策論,說不定陛下會一一過目,若是能入了陛下的眼,嘖嘖!前程無量啊!”陳蔚然贊了一句:“姚大人高見。”起身道:“此刻時辰還早,下官去收拾一下,不然在陛下面前衣冠不整可是不敬。”告辭出去。見陳蔚然離開,閱卷官席位上另一人也悄然起身,出了殿快步追上他,兩人避入一個拐角,那人道:“大人,現在形勢又有了變化,陛下對林郎親厚不說,且詩詞與策問并重,我們該如何行事?”陳蔚然淡淡道:“林楠在詩詞一道上根本無人能及,還能如何?”那人急道:“如此,豈不是還是要點他的狀元?”陳蔚然冷哼道:“狀元又如何?你以為今兒的狀元是那么好當的?”那人道:“還請陳大人明言。”陳蔚然淡淡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有個叫莫云軒的書畫大家?”那人茫然點頭,道:“自然知道,此人被稱為畫圣,一身畫藝出神入化,在民間,多少人千金求畫而不得,據說先皇對他的才華極是愛重,經常宣他進宮作畫。但是他都死了好多年了,和此事有何關系?”陳蔚然彎唇一笑,道:“先皇的確是愛其才,我還曾在陪先皇游園子時,遇上過他一次——當時我們陪先皇觀賞園中風景,聊天下大事,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嗎?”那人茫然道:“做什么?”“先皇看見什么好的景物,便命他畫下來,若一旁有座椅也就罷了,沒有的時候,便直接趴在地上作畫——”陳蔚然冷哼道:“就算是天下無雙的才子又如何,于國無用時,不過就是一個玩意兒罷了!”那人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陳蔚然冷冷道:“若是林楠選了寫詩詞,同旁人寫的國家大事相比,詩寫的再好,分量又有幾何?加上他年紀又小,陛下會給他什么差事?到最后不過是個詞臣,陪皇上取個樂子罷了。”又道:“詩詞只是小道——這可是他親口說的!”那人恍然,又道:“但他若選了策論呢?”“若他選了策論……陛下已經說了,詩詞榜首為狀元,他選了策論,便是寫的再好,也最多不過是一個榜眼之位——自他的‘大江東去’一出,人人都說狀元之位非他莫屬,結果卻花落別家,你說旁人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他是林郎才盡呢?更何況,詩詞上他無人能及,在策論上么?哼!莫說榜眼,三甲之位也未必輪的到他!”第113章怡和殿中,李熙早已離開,只剩下數百考生在奮筆疾書和負責監考的官員侍衛們在無聲巡視。一個人影從側門悄悄進入,靜靜站在立柱旁的陰影處,癡癡看著坐在最前方低眉斂目,提筆揮毫的儒衫少年,看著他低垂的翼一般的睫毛,看著他執筆的玉一般的手指,看著他披在肩頭的如瀑的黑發……漸漸地,眼眶開始潮濕。明明不過是做了他一個月的侍講罷了,明明不過是教他練了幾天字罷了,從小到大,陪伴過他、教導過他的人不知凡幾,可為什么就偏偏忘不了他?!多少次午夜夢回,看見的都那秀逸少年一路分花拂柳,慢慢走近的身影,看到的都是最后一枝開的絢爛無比的杏花被輕輕撥開時,露出的那張讓他瞬間溫暖起來的臉。這個人,怎么就這么狠心,將他扔在宮里就再也不問不理,任他自生自滅……是了,這個人,原本就是這么狠心。就像初遇時,他將他從無盡的冷寂空虛和自我厭棄中一把拉了出來,替他治好腳傷,治好心傷,卻又不肯伸手扶他一把,毫不猶豫的扔下他一人,轉身離開;就像一年前,他將他從絕望的深淵里拯救出來,幫他重新找回了勇氣和尊嚴,幫他重新走進皇爺爺的視線,讓他的生命重新充滿希望,卻又轉身一走了之,再也不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只會將你從泥沼中拖出來,卻絕不會攙扶著你走路……我明白你的意思,先生。人必須要靠自己的腿站起來,走下去……這個道理,我已經懂了,先生。他從陰影中走出來,慢慢走到少年身邊,低下頭,一手扶硯,一手執磨,不緊不慢的輕輕研磨。然后意料中的看見少年抬起頭,用驚詫的目光看向他,然后躬身行禮,恭聲道:“弟子知道先生入宮,特來為先生侍候筆墨。”一旁早就注意到身邊動靜的顏逸筆一抖,差點污了卷面——他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先生是在宮里做過幾天皇孫侍講的,可是卻從來不知道,那個傳說中出身尊貴無比的小皇孫居然對林楠恭敬如斯……他忽然有種風中凌亂的感覺,這么說來,自己豈不是不僅多了個便宜小先生,還多了一個身份高貴無比的便宜小師弟?額,或者……小師兄?林楠的驚訝也不過一瞬,放下筆,細細看了李磐一陣,露出微笑:“長高了。”只一句話,李磐忍了許久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只能將頭壓的低低的,目光所及,看見林楠寫在紙上的滿滿的字跡,微微皺眉。“墨太干。”李磐聲音干澀的道,一面拿起添水的銅匙,舀了幾滴水,傾倒時有一滴濺在了紙上,紙上的字瞬間暈了開來,李磐輕呼一聲,歉然道:“弟子不小心污了先生的卷子,這便與先生再取一份來。”從頭看到尾的顏逸差點驚呼出聲——原來林楠和小皇孫之間,竟然不是有恩,而是有仇嗎?看著小皇孫的動作,分明就是故意的,他難道不知道污了卷面,成績是要作廢的嗎?卻聽林楠搖頭道:“不必麻煩。”起身招呼內官來收卷,一面笑道:“原就已經寫好了,只是閑坐著無聊練練字罷了。既你來了,索性交了卷子,我們出去再聊。”李磐猛地抬頭,眼中露出震驚之色,囁嚅幾聲,又垂下頭,乖乖任由林楠牽了手,向殿外走去。顏逸聽的幾乎要掉下淚來,他這里還在苦思冥想,三篇連半篇都沒出來,那邊就已經在無聊的練字了……人和人之間,咋就差別這么大咧!看著林楠對他微微一笑,目光在廢卷上掃了一眼后帶著李磐從他身邊經過,不由松了口氣,沒這妖孽在旁邊,他終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