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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的點了出來。譬如王太醫,雖診出黛玉脈象有異,卻也只對癥下藥,替她略做調養,絕不會提起半句黛玉用錯了藥的話。但是此刻情景又是不同,既然賈府中人已經知道錯用了虎狼之藥,他們也不用再忌諱。需知做太醫的診脈,三分病總要說成七分,這樣治好了才顯得本事,治不好,也是病人自己的緣故,是以診脈的結果讓賈母和賈政驚怒交加,反倒林楠因為在張友士哪里聽了準信,是以并沒有面上那般驚慌。黛玉的事交給賈母他是放心的,除了每日問過外,更多的精力放在官司上。數日之后,府衙對面一間原本冷清的茶樓,生意一夜之間忽然好了起來,里面人滿為患,好不熱鬧。林楠和馮紫英便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慢慢的喝茶,聽周圍的人七嘴八舌漫無邊際的議論。“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聽過官欺民的,見過民告官的,可是當官的告當官的,可還是頭一糟啊!連皇上都驚動了呢!”“是啊,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直接比比誰的官大不就成了,還用得著對簿公堂?”“我聽說啊,是一個太醫給人看病,用錯了藥了,人家不樂意的,所以就告了官了!”“笑話,哪個做大夫敢包治百病?開錯個方子就要上公堂,那天底下還有誰敢去給他們家治病?”這句話顯然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只聽一連聲的贊成。“說的是啊!”“有理!”“是這個理兒!”卻有一人道:“聽說這次錯的太厲害,差點害了人家小姑娘的命呢!”方才說話的那人正在得意中,聽到有不同的聲音,鄙夷道:“那也是她命不好,再說,人不是沒死嗎?”林楠不悅的回頭,只見說話的人是個留著幾撇胡子的讀書人打扮的中年人,向林全不著痕跡的偏了偏頭,使了個眼色。林全慢慢站起來,從那人身邊走過,便聽那人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林全慢條斯理的收回自己的腳,漫不經心道:“對不住啊!”那人跳起來,怒道:“說句對不住就完了?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林全好整以暇道:“天底下的走路的人多了,誰敢說自己就不會踩到點什么?這也是你的命不好,再說,你不是還沒死嗎?”那人若是再聽不出林全是故意找茬的話,那就是傻子了,一見林全斜著眼看著他的囂張樣子,頓時偃旗息鼓,嘴里含糊不清的罵了幾句,憤憤然坐了回去。林全見他畏怯,也不為己甚,轉身回座。過了片刻,四周新一輪的議論聲起。馮紫英見周圍聲音漸大,不虞人聽到自己說話,微微壓低了聲音道:“阿楠你這次可害苦了我了,張先生埋怨死我了。唉,一個太醫而已,私底下解決豈不爽快?便是你不方便,我替你出手也是好的,何必鬧成這樣?”林楠漫不經意道:“反正我現在風頭大的很,何妨再鬧大一些?不讓人知道我是個愣頭青,回頭又有人來惹我。”馮紫英默然一會,又道:“只是方才那人說話雖然難聽,卻也不無道理,只怕旁人也都是這么想的。便是官府看著賈府和林伯父的面子,判了你贏,庸醫誤人,頂多也就是打幾杖的事。”林楠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誰說我告的他庸醫誤人呢?”馮紫英吃驚道:“不是?”林楠漫不經心道:“我告的他惡意殺人。”馮紫英道:“不會吧?他和你meimei遠近無仇,害她性命做什么?他也沒這么大膽子啊!”林楠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他根本不想害玉兒的性命。”馮紫英吃了一驚,壓低聲音,道:“那你還……回頭若他反告你一個污蔑,你面上需不好看!倒還不如交給我,打斷他一條腿了事。”林楠冷哼一聲道:“斷他一條腿有什么用?要害玉兒的人還不是逍遙自在?”語聲一轉,聲音又散漫起來:“便是我冤了他又怎么樣,你且看著吧,我什么都不用做,還就能冤死了他!”再不多說,目光落在府衙外密密的人群中,那些都是好奇來觀審的百姓,里面,林楠雇的訟師正侃侃而談。第19章馮紫英道:“你就這般篤定?”林楠不置可否。馮紫英道:“那姓鮑的在太醫院人緣甚好,他找了以院判為首的數名太醫做仲裁,便是這些人和他沒有私交,只因不小心開錯方子便翻臉告狀,實在犯了太醫院的眾怒……你找的訟師便是舌綻蓮花,只怕也比不上他們一句話來的有分量,我怎么看都看不到你有任何勝算。”林楠淡淡一笑,道:“這個道理,我自然知道,我要的便是他們說話。”馮紫英皺眉:“我不懂。”林楠道:“我花了數個晚上,翻遍了醫書,將所有能指出那方子謬誤之處的地方都找了出來……我尋的那個訟師口才極好,尤其善于煽動人心,我讓他令所有人都認為,這些東西,便是初學醫的人都應該知道,應該是每個大夫出師之前,師傅都會反復叮囑的忌諱之處……”馮紫英漸漸明白過來,林楠繼續道:“我只教他說了兩句話,其中一句便是:原來,連這個都不懂,就可以當太醫的麼?”下巴一揚,點一點樓下的人群,道:“你看,很多人都聽著呢!”很多人都聽著呢!是?還是不是?不是的話,鮑太醫故意害人的罪名就成了定案。是的話,天下杏林的泰山北斗——太醫院的地位將一落千丈,醫術最高、身份最高,天下大夫都為之仰望的太醫,將一錢不值……大堂上,須發皆白的院判胡子都在顫抖,周圍一片寂靜,包括高踞堂上的順天府尹,以及皇上派來聽審的官員都眼巴巴的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院判抖了抖唇,閉上了眼,有點不敢看鮑太醫,他原是為鮑太醫平冤而來,現在卻……顫顫道:“當然不是。”鮑太醫身子一下癱軟下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他說,當然不是。當然不是,那就是說,這些忌諱鮑太醫是清楚的,那就是故意害人了?周圍一片嘩然。馮紫英笑道:“若是他找個口才好的訟師來,今日勝負難料,偏偏自作聰明的找了院判來,笨嘴拙舌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一個區區太醫和整個太醫院相比,他們會保誰可想而知?太醫可是要給皇上娘娘們診脈的,他若是真的說一句‘是’,只怕皇上第一個要來治他們的罪。”林楠道:“太醫院到底是出了一個人品不正的惡醫,還是出了一院子的庸醫,怎么選還用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