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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沖著章靖招手,拍了拍身邊的床沿,示意章靖過來。 “愛卿,到這邊來,朕有話問你。” 章靖坐了過去,與年輕的帝王平視。 不過是十天不到,一場瘟疫令得帝王素來冷峻的面孔添了幾分蒼白,只是因為消瘦不少,令得他一雙深邃的眼愈發(fā)咄咄逼人。 “愛卿,告訴朕,你在想什么?你有什么話要對朕說?” 章靖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拾衣,在陛下床邊跪倒。 “陛下,您可曾記得,您病中曾許章靖一個愿望。” 帝王起先是一愣,忽而勾起唇角,瞇著眼笑看著他。 “愛卿,朕曾數(shù)次問過你你要什么,哪怕是這天下朕也可許你,你卻只道你想為國盡忠,為朕盡忠。而今,你也終于有想要的東西了。” 說完,他忽的發(fā)出一聲喟嘆。 像是滿足,又像是欣慰。 章靖不去看帝王眼中的情緒,只是俯身拜倒,語調(diào)很低卻無比的堅定。 “懇請陛允準(zhǔn)臣辭官歸隱,能夠帶著妻兒留在家鄉(xiāng),過安逸的田園生活,此乃臣畢生所愿。” 此話一出,榻上的帝王忽而沉默。 屋子里的氣息凝滯,霎時間原本溫暖的內(nèi)室冰冷下來,只留下讓人窒息的沉寂。 章靖匍匐在地,一語不發(fā),只等著皇帝開口。 他知道,一言九鼎,君無戲言。 即便是再憤怒,面前年輕的帝王也會答應(yīng)他的請求。 只聽見耳邊傳來一道風(fēng)聲。 “章靖,這么多年了朕許你好好想想你的未來,你思慮出的就是成全自己的畢生所愿,將你的家族全都拋下了嗎?” 章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也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可是,他忽然之間就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想多了。 也許,他離開了才是最好的決定。 “章家一門忠烈,陛下會那么做嗎?” 雙目相對。 久久不語。 許久之后,皇帝忽然俯下身,扶住了章靖的手,將他扶起。 “這件事容后再議,你先退下。” 章靖卻執(zhí)意不動。 “陛下!” 皇帝閉了閉眼,睜開的時候已經(jīng)按捺住眼底的怒意,平心靜氣同章靖說道。 “朕會給你一個回答。” “多謝陛下。” …… 幾日之后,圣駕啟程。 年輕的帝王并沒有坐在馬車之中,而是坐于馬上與章靖一同。 章靖的馬略略退后幾分,不與帝王并駕齊驅(qū),低頭握住掛在腰間白玉合心龍鳳佩,離家這么許久他有些想家人了,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林氏的如花笑靨,章靖的唇角也是勾起了一抹迫不及待的笑容。 不過讓章靖詫異的是,帝王并沒有讓御駕直接回京,而是回到了江州府。 江州府此次受到瘟疫的影響并不大,因此江州府如今的刺史并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繞行至此,一時間又驚又喜,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接待。 幸好皇帝并不在意這些,再加之先帝也曾經(jīng)南巡來過江州府,當(dāng)時用以伺候圣駕的行宮也在,江州刺史便找人趕緊清理,迎皇帝住了進去。 隨行的臣子章靖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章靖沒有想到的是,皇帝給他安排的據(jù)說竟然會是當(dāng)年他救了先帝之后用來養(yǎng)傷的地方。 這熟悉的地方讓章靖回憶起當(dāng)年的一幕幕。 只是有些記憶不需要放在記憶里,更不能一直記得。 月光皎皎,今夜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章靖的心并不在這些熟悉的事物之上,而是在那讓他牽絆的人身上。 他推開門,走到院中的那一棵枇杷樹下,踮起腳,將一根黃絲帶系在枝頭,枝頭的方向沖著北方。 那是家的方向。 身后,覆下一道陰影,正好將章靖的影徹底覆蓋。 他轉(zhuǎn)頭,正好就對上了皇帝的眼,正要行禮,皇帝卻是擺擺手。 “不必多禮。” 章靖站直了身體,沉默的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帝王。 皇帝笑了笑,隔著袖子抓起他的手腕,幾乎是拖著章靖一路行至馬棚。 悄悄牽出一匹馬,章靖默默的看著年輕的帝王跨上馬背,一時間不知道應(yīng)該做些什么,半天只好直言道。 “陛下,夜半出行太不安全,不如讓侍衛(wèi)同行,方能保護陛下安全。” 帝王跨在馬上,笑容印在月光之下,在他的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柔和了他的棱角,他伸出手遞給章靖。 “上來,今晚就你陪著朕出去走走。” 章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沒有拒絕。 兩人共騎一匹馬,章靖坐在前面,身后的帝王牽著韁繩,他下意識的往前挪了挪,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氣氛有些怪異。 章靖摸了摸鼻尖,終于忍不住為難得說道。 “陛下,其實您要同臣出來,微臣可以自己騎馬。” 身后的帝王笑了一聲,只說。 “朕記得你騎術(shù)不精,似乎所有的心力都花在醫(yī)術(shù)上了。” 章靖被這一聲調(diào)侃,更加覺得不知所措,苦笑著解釋了一句。 “其實,微臣一直苦練騎術(shù),而今確實精進了不少,陛下不必為臣憂心。” 身后傳來一聲低微的輕笑,章靖卻不知道對方在笑什么 今夜的帝王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章靖也說不出是什么地方奇怪,卻總有種不怎么讓人舒服的感覺。 他抬頭望了一眼星空之下,街道兩邊已經(jīng)熄滅了燈火的樓房,青雀樓三個字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忽的就想起了當(dāng)年人在江州府時候同昭小侯爺、王三公子,以及自己身后的這位帝王之間暢快喝酒談笑的日子。 只可惜,這樣的時光到底是一去不復(fù)返了。 如今再望,當(dāng)年的人或許真的就只剩下他與身后的帝王二人,而他也要不日離開,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就在章靖默默想著這些的時候,身后忽的傳來一聲低語。 “你在想什么?” 章靖回神,并沒有提過去的事情。 和身居那萬人之上的帝王談當(dāng)年的兄弟之情,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就是腦殘的沒邊了。 “微臣在想,當(dāng)年在江州府的時候,內(nèi)子在附近開了一家用以養(yǎng)育被棄養(yǎng)孩子的大院,叫做‘天下大同’,內(nèi)子很喜歡去那里陪著孩子們,看著他們慢慢的長大,有自己的夢想想要為國盡忠,想要為百姓分憂,每一個孩子的夢想都光明的讓人欣慰。” 皇帝無言,章靖卻還是繼續(xù)再說。 “臣當(dāng)時還在科舉,心中卻想的是,若是有一天能夠陪著內(nèi)子在江州府,微臣就開一家藥堂,給窮苦的百姓免費看診,在門口散散粥,接濟接濟那些日子過不去的人。” 身后的帝王忽的打斷了章靖的話。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