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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筎生卻茫然了,他只記得自己枉死的同胞,只記得流干的鮮血,卻不記得是誰先叫他們帶著削尖的木棒上街,不記得是誰吶喊讓他們沖擊國(guo)會。許寧說的問題,他真的無法回答上來。為什么,他明明是為了無辜死亡的同胞才去游(you)行,而最后卻釀就了更多的犧牲!許寧卻看的清楚。五千多人的規模,在蓄意的引導下很容易就會轉變為□□。也許這些學生們本身不是這么想,但是他們卻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一些晦暗的影子在其中隱隱若現。更令人絕望的是,國民軍開槍打死的恰恰都是學生和市民,而不是任何有力量的組織者。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蓄意?不能深思。國民軍當然有錯。他們配槍,本是為了御敵,卻不是用來殺害自己的學生。哪怕學生們手拿鐵棍來敲打他們的頭顱,開槍也是不占道義的。可如果不做些什么,放任學生們沖進國會,又會造成什么后果?然而這時候沒有人會去管這些,人們看到的只有學生的慘死,不會關心左右難為的士兵。因此這些士兵死了,也就死了,甚至不能被公之于眾。與大沽口陣亡的同袍比起來,又是如何凄清。許寧早在七年前就看清楚。這世上,權力集結到手中,就變成了吃人的惡鬼。沒有誰清白。“筎生,養好了傷就跟先生回金陵。”許寧又坐下來,揉著自己剛才打過的方筎生的左臉頰。“讀完中學,去考個好大學。先生不是不希望你奮斗,只是不希望你不知道自己在為什么奮斗。”……許寧離開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孟陸聯系了人派車來接,他們就站在醫院門口等著。等啊,等啊,許寧終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一直盯著我,想問什么?”呃,被逮了個正著的孟陸不能再裝傻了。“我只是,哎,怪不得將軍對你另眼相看!許寧,你和其他讀書人真是不一樣。”“沒有什么不一樣。”許寧說,“只是多吃了幾次苦,曉得痛罷了。”孟陸點了點頭。“聽說你是北大的畢業生。”“嗯。”“那——”那七年前的那場大事件,你是不是也參與過?你看你學生看得那么通透,是不是自己也曾遇過一樣的事?這些話,孟陸又是還沒問出口,就被人打斷了。“許先生!”副官急急下車。“請您趕緊跟我上車,我帶您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出什么事了?”許寧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然而副官沒有回答。坐在車上,許寧看著駕駛座上一言不發的副官,心里突然涌上異樣的感覺。副官向來跟在將軍身邊,即便有事,也是委派其他人外出,為什么這會不見長官,卻只見副官獨身一人前來?而等許寧到了副官所說的安全地方,卻發現副官、下屬,乃至親兵都在,但是——段正歧不在。--------------“圍上!”穿著軍服的人一聲令下,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便將宅邸團團圍住。領頭人拉了拉衣領,正大光明地從大門進去。他扯了扯嗓子,嘴角帶著一抹得意,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現了出來。“段公,您看如今這——”話卻戛然而止。因為站在他面前,并不是想象中的白發老人。那是一個年輕人。他站在大堂正中,眸如夜色,正噙著冷笑望向來人。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開始會與正史有些小變動。☆、憊“段正歧。”韓復榘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沒想到是你。”段正歧手拿著拐杖撐在大理石地面上,抬眼看著來人,和那人身后的一排國民軍士兵。這拐杖是的義父臨走之前交給他的。【如果有不懂禮數之人上門來犬吠,就拿這作打狗棒吧。】皮質的黑手套握在杖頭,發出咯呲咯呲的聲響,聽得人心頭煩悶。韓復榘環顧四周,見到只有段正歧一人,一顆懸起的心又放了下來。“段公何在?”他問,“今日元帥有事與段公相商,還不速速把他請來。”他說完又嘲道,“我與你個啞巴廢話什么,來人,搜!”一群士兵從兩排越出,卻不約而同地從段正歧身邊繞過。而段正歧站在堂中,任由他們穿過自己向樓上搜去,并沒有什么反應。韓復榘一直緊緊盯著對面,直到看到這一幕,心里才真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段正歧出什么幺蛾子。韓復榘悄悄打量著段正歧的面龐,心想這人未免也太過年輕,看起來才看看二十出頭,這么一想就更可怕,誰知道六年前他殺人如麻的時候,究竟才多大?不寒而栗,韓復榘甩了甩胳膊,還沒來得及再想些什么,樓上突然傳來接連的炸響和猝不及防的慘叫!火焰比聲音慢一步,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的時候,整個段宅已經坍塌了大半,派上去的士兵生死不知,烈火與硝煙充斥盤桓在空氣內。而樓下被爆炸的沖擊波擊傷的,也有不少,都哀嚎呻(shen)吟著。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倒在血泊里,只有一個人站在那,威風不動,用拐杖拄著地,好像他就是掌握這烈火地獄的閻王!韓復榘在光影中看過去,恐懼與怒火一頭襲來!“段正歧,你這個魔鬼!”他大吼,掏槍就射,卻見剛才還一動不動的人影彎起腰背,如獵豹一樣撲了過來。一躍越過翻倒的碎石,壓制在韓復榘身上,把他掏槍的那只手狠狠拍到地面。呵啦。指骨的脆響清脆入耳。韓復榘痛的驚出一頭冷汗,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叫出口,一股涼意便緊貼著脖子傳入腦中。段正歧壓著他,杖身早已被扔在一邊,而從杖頭里拔(ba)出來的匕首,正抵在這位“十三太保”喉間。“不……”韓復榘被極大的恐懼籠罩,而他喉頭剛一顫動,就被鋒銳的刀刃劃出一道血口。段正歧無聲笑了。下一刻,更大的爆炸聲覆蓋整座宅邸。在失去意識前,韓復榘只記得那雙眼睛,像六年前的噩夢又重復,那雙冰冷似蛇的眼又盯著他。爆炸聲震響了半個北平城。即便是許寧所在的地方,也能稍微聽到一點動靜。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問的話可能有些僭越,但已經顧不得。“他在哪?你們將軍。”副官一直在窗邊站著,好像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