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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出一道鮮明的分界線。“先生?!?/br>一名學生站了起來,先向臺上的人示意,才侃侃道:“這句表明了地藏菩薩的心志,要渡盡地獄眾生才愿成佛,是犧牲自己代人受過的意思?!?/br>“不錯?!苯膛_上的人問,“還有誰有別的意見?有新意的。”先前回答的學生有些不滿,“先生,我都答出來了?!?/br>“筎生,你安靜,我問的是其他人?!?/br>被叫做筎生的少年臉上紅了一紅,不怎么甘心地坐下來。然而他坐下之后卻沒有學生再起來發言,他們彼此疑惑,似乎是不明白為何有了正確答案后,先生還要再繼續追問。“沒有人了?”“都贊同筎生的話?”沒有人說話。“你們啊。”教臺上的人終于抬起頭,露出一張清俊的臉。他看著年輕,估摸約二十六七,面容清俊,氣質卻已經有了幾分老練。看著臺下學生們的目光,先生推了推鼻上的眼鏡,眼底隱隱閃過一絲戲謔。熟悉他的人會知道,這家伙準是起了興致,比如現在,他又要開始戲弄他的學生們了。只見他晃著腦袋,貌似遺憾道:“要是你們還是一年級呢,我肯定要為你們說一聲好??赡銈儼。家呀浭侨昙墝W生了,有的學生更是馬上就要去參加國立大學的考試。這樣的理解,哪能被大學里的老學究們看得入眼?”幾個準考生兩兩相望,齊聲道:“還請先生指教?!?/br>“嗯,說起這地藏菩薩。你們可曉得菩薩凡胎rou體時的身份?”看見學生們面面相覷,他開口道:“光目女,就是地藏菩薩的前身,其母因邪道而墮入地獄不得超生。光目女為此建立佛塔,許下心愿,是為了救她母親。”“即如此,地藏菩薩也是為了孝道,有何不可?”方筎生忍不住反駁道。先生笑了笑,“還是這位地藏菩薩,曾列舉二十三種惡業因果。從殺生、邪yin到忤逆父母、輕法慢教,不一而足。它不僅規定了種種報業,還勒令凡觸犯因果之人,必受惡業折磨。既如此,為何菩薩的母親就不用受惡報償惡果,而是在光目女發了幾通愿、建了幾座佛塔后,就可以脫離苦海了呢?這豈不是不公?!?/br>“因、因為母親的罪過,菩薩已經替她還清了?!睂W生方筎生爭辯道,“而且菩薩之后愿意為了千萬眾生犧牲自己,也是大義?!?/br>先生冷下了臉,“是嗎?那是不是只要為人父母者犯下罪過,都無所畏懼。反正有孝順子女為其償報,無有不可?”方筎生的臉漲紅了,明知道先生是仗著口舌之利故意詭辯,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什么是大義?”先生注視著他,“菩薩為了千萬人犧牲自己,是大義。那為了千萬人犧牲自己的妻子,或者犧牲別人的妻子呢?退一步說,筎生,現在假使有一個選擇,犧牲這一班同學可以救活上萬人。你要把你的同學朋友們推向死路,去救活那不認識的數萬人嗎?”“這……”方筎生囁嚅道,“畢竟是上萬人?!?/br>“哦,那你問過你同學的意見了嗎。他們愿不愿意,他們家中父母可愿意?他們未來的伴侶,未出世的孩子可愿意?”方筎生不敢去看旁人的眼睛,只聽著先生一句句話落下來,好似砸在心頭。“這一萬人,說不定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是惡人、小偷、歹徒。”“這一干同學,說不定未來就有人能成為孫文先生那樣的賢才?!?/br>“你要為了這一萬歹徒,去扼殺一個孫文嗎?”“不過話說回來,這一萬人里即使只有一個好人,你要為了扼殺那九千多人,放任這個無辜人枉死嗎?”這可怎么抉擇!簡直就是個無底洞。被逼急了,方筎生不甘心道:“這一萬人究竟是好是壞,先生你倒是說說看?。≡谙壬磥?,又什么才是大義?”“啊呀,我哪知道他們好壞。”先生道,“我既不是耶和華,也不是他們老子親娘?!?/br>學生們哄堂大笑。看著方筎生青白交加的臉色,先生又笑了笑道,“你問我大義,我就更說不明白了。我的大義,未必就是你的大義?,F在正確的義,放到別的情景未必就還對。就像筎生之前說的,你們認為已經很正確了,依舊被我三言亂語問倒。這證明什么?”這證明你仗著滿腹詩書,以大欺小。方筎生腹誹。先生搖了搖頭,說:“我不是故意為難,只是想讓你們明白,很多時候并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比起答案,去思索才更加重要?!?/br>學子們露出沉思的模樣,揣摩著他話語里的深意。“好罷?!毕壬戳搜蹜驯?,“每人回去就此寫一篇文章,下周交予我?!?/br>鈴聲正好響起,一分一秒,不多不少。“下課。”學生們站起來問好,一邊熱烈討論著一邊走出教室,方筎生是最早離開的,仿佛多留一秒屁股上就要著火。等先生收拾好時,學生們已經走光了。他看著空空蕩蕩的座位,想起剛才少年們困惑疑慮的眼神,像是不甘心的小獸卻怎么也逃不脫掌心,便不經意笑了。這時,有人在門口嘲他。“做你的學生可真是命苦,上課被你戲耍,下課被你當笑料。許寧,這就是你的為師之道?”許寧錯愕抬頭,“你!”他驚喜道,“你何時來的?”只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俊朗的年輕人,濃眉大眼。來人走近兩步,笑道:“我吧,剛被大哥打發來金陵跑腿,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你。怎樣,仗義吧?!?/br>許寧知道他說的那個大哥,雖然不是親的,卻比親哥還有權威;也知道他來金陵一趟,肯定不是為了閑游。不過面上不顯,只是笑了笑,道:“走,請你喝酒?!?/br>兩人一同出了校門,拐過路口便是一條小吃街,這里靠近金陵大學,價格也便宜,最受青年學子青睞。還有幾個月就到金陵大學一年一度的招生考試,不少外來的學子住宿在此處,時間又是飯點,許寧他們過來的時候,幾乎家家客滿,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還有空位的小飯館。飯館面積不大,老板熱情地招呼人,許寧和朋友坐下來還沒來得及點菜,就先聽到隔壁桌的學生義憤填膺道:“軍閥亂黨,禍害我中華還不夠嗎?當年袁賊意欲稱帝,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韙?,F在奉天那一派又和日本人勾結,覬覦天津。家國內亂,民不聊生,這些軍閥,哼,個個都是狼子野心!”這聲音可不小,整個飯館的人都聽得清楚。許寧身邊的青年臉色一變,想要轉頭看去,卻被許寧拉住了胳膊。“怎么,習文,你還要和這些學生計較不成?”許寧似笑非笑。張習文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