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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公主府里的宮人都忙著將鳳冠霞帔和王上親自置辦的嫁妝小心翼翼地放進主殿。菱花鏡前,丹陽定定地看著鏡中那張略施粉黛的俏臉,不知道這具軀殼里的靈魂是她自己還是另一個人。桌案上,今晨的膳食已經放涼了很久。丹陽一直宿在主殿內,側臥在屏風前,懨懨地閉著眼睛。還記得那日她抱著莫青哭訴時,莫青輕柔地喚她的名字,告訴她,此生,他們一定會在一起。一定會在一起――莫青已經衣不解帶地伺候了她兩日,久未合眼,蒼白的唇和臉色,顯得格外憔悴。更重要的是,他不敢離開主殿半步,生怕丹陽一睜開眼就會對他拔劍相向,傷了她自己。現在,得王上恩典,他是她的隨侍總管,因為入了奴籍成了內侍監,令盛怒之下的丹陽冷臉對待了很長時間。“公主殿下,今日難得放晴,出去走走吧!”莫青眼前的女子,已經把自己圈|禁在公主府內好些日子了,要是再不出去透透氣,她可能就快被無情的北風吹散架了。丹陽在他關切的目光中站起身來,不悲不喜地道:“走吧,讓我再看看周饒的盛世風景。”或許很多年之后,她還能夠回國省親。她害怕再度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便是陌生的柔利親王,還有滿室的紅幔花燭。風雪載途――年關過后,身著鳳冠霞帔的丹陽公主被繁復奢華的鳳輦接出了王宮,延綿數十里的儀仗和護衛隨著鳳輦走出了潛陽城。普天同慶的嗩吶聲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那天,祁辛站在城墻上吹了一夜的冷風。潛陽城里依舊張燈結彩。在百姓的眼里,年關雖過但年味兒還在。所以,載歌載舞的坊間燈火通明,不分晝夜。三月后,王宮里的冷寂不減反增。明廣殿內。傅望之抓住那雙終日浸潤在晦暗潮濕角落里的手,嘆了口氣,在銀盆里擰了白帛,搭在祁辛的額頭上。自他元月應天下大勢登基稱帝,日夜cao勞,數日不寐,感染了風寒又引動了“千鴆”,現如今已經纏綿病榻多時,就連朝堂政務都是傅望之在幫忙打理。以往祁辛服用的丹藥雖說抑制了千鴆的發作,但是也造成了他的眼盲。他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這時,榻上的人呻|吟了幾聲,驀然有了轉醒的跡象。傅望之一喜,便輕聲問道:“皇上,你感覺如何?”祁辛醒了。他費勁地睜開眼皮,無奈眼前一片漆黑,渾身就像被碾過般疼痛難耐,蹙眉定睛,卻找不到傅望之那張恍若謫仙的臉龐。“望之?……”祁辛趕忙抬手去摸他的臉頰,“望之,近些日子,辛苦你了。”傅望之聽見他開口說話,甚至沒理會他語氣中透出的一絲歉疚,抿著唇,搖了搖頭。“皇上囑咐臣下的事情,臣下自當殫精竭慮,不敢怠慢。”這句話,他是作為一個合格的臣子對他說的。祁辛忽然憶起了很多往事,其間包括楚哀在蘭臺找到一本有關紀國坊間的艷|詞集后對他說,傅望之乃是紀國國宴上那驚鴻一舞的“美姬”――那時的他慍怒非常,旋即下令賜死了楚哀。爾后細細想來,他與望之的緣分像是在命數的掌握之中,又像是什么預兆也沒有。他至今都不曾告訴他,他已然知曉了他的身份,原來他叫扶良,原來他是在他心底藏了許久的傅望之。這些事情,再犀利敏銳的人,再胸有城府,亦不能悉數洞察到、算計到、籌謀到……桌案上擺著燉盅,剛熱好,還燙著。傅望之揭開蓋,一股香味漸漸飄遠。“望之當真不考慮做朕的侍君?”躺在床榻上的祁辛被一雙手扶起半個身子,沒正經地打趣道。傅望之將燉盅里的蓮子粥盛在玉碗里,取了羹匙,然后置備好一副象牙筷。所有的動作,好似行云流水般,不受任何干擾。但只有他自己知曉,他于心有愧。“皇上說笑了。我……”傅望之抬起頭,凝視著他無神的雙眼,他對祁辛的感情就像重重的迷霧,一時難以撥開。祁辛心有不甘地斂著眼,悶悶地含住羹匙,“騙你吶!朕怎么舍得望之被這暗無天日的王宮束縛。”他忽然勾起微有血色的唇角,“朕的望之,本就是一方才俊,君子豐茂,將相之才。”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他又如何能因一己私欲而埋沒了他。更何況,他已時日無多。祁辛一勺一勺地咽下鮮美熱騰的羹湯,傅望之推開半閉的窗扉,冬日的光束一下子投射進來,驅散了滿室的黯淡。傅望之一時適應不了如此明媚的陽光,伸手擋在眼前,片刻,原本柳暗花明的前路,每邁出一步便是永訣。他一如既往平靜而疏淡的面容映在光影里,心底卻像打翻了五味瓶,復雜難陳。從紀國至周饒的這些年頭,他好像什么都看清了,可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清。傅望之將空空如也的玉碗收進了食盒。此時,殿外的張公公突然推門進來稟報,“皇上,傅大人,蘇嬪娘娘受驚臨產,華太醫正在趕去沁鳶殿的路上!”☆、歸我南山衣襟潮濕,風一吹,刺骨的涼。等傅望之與祁辛趕往沁鳶殿的時候,殿門前,華太醫匍匐在地,雙膝重重地跪在浸潤了雪水的地面上,揖手,“皇上……蘇嬪娘娘……蘇嬪娘娘歿了!”這時,傅望之與祁辛眸光一頓。門扉緩緩被推開――阿袖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嬰孩走出來,腳步沉重,抬起頭來,臉頰上掛著綿綿不斷的淚珠。“皇上,傅大人,娘娘她……她走了……”阿袖將手里的嬰孩托到他的面前,可惜,他現在看不見。傅望之聞言便要進去,阿袖忽然騰出一只手拉住他,“傅大人,蘇嬪娘娘已歿,請大人止步,放娘娘一路好走。”她話中之意,便是說不要追究蘇娣為何會臨產受驚,導致生產時血崩而歿。想來,這應該是蘇娣臨終前的授意。傅望之將阿袖懷中的嬰孩交給祁辛,祁辛失去焦距的眼眸向下,帶著似有復雜情緒的目光掃視臂彎中輕飄飄的生命。襁褓中的小公子安靜地抿緊唇,小手攥著不松開,硬是一刻也沒有哭鬧。傅望之順著祁辛的目光凝視著皺巴巴的小嬰孩,想不到他一出世便失了親母,日后,心底會埋下怎樣的悲戚。元月底,周饒王室添得皇嗣,慧帝賜名蘇御,追念其母蘇氏,又涉“御世、御民”之意,出世即封為太子。五年后,小太子尚在太傅身邊受教。飱時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