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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愈發灼熱,此時的祁辛,眼底甚至竄起了一絲火苗,令人暗道不妙。“王上,該你落子了。”他抿了抿唇,盡力保持平靜。祁辛松開手,再度靠坐在小椅上的時候,啞聲道:“望之這白子未落,孤如何落子?”他暗啞低沉的嗓音就撲在耳畔,傅望之低下頭,面色如常的將白子落入棋盤中。這時,只有他知道心底有多窘迫和無奈,就連落子的一瞬,他都是懵的。祁辛撩撥了他片刻,也知適可而止。面前這盤棋,尚未落幾子卻已是劍走偏鋒,能夠讀出下棋之人的不用心。“望之也會下臣子棋了?”祁辛屈指敲擊桌面,眼神中透出一絲洞悉世態的涼薄。很顯然,眼前之人并不喜有人刻意取悅他,更不能因他的身份就手下留情。話音一落,傅望之便看向棋盤,沒料到自己的出神會下出一盤如此低劣的棋。“是望之怠慢了。”他屏住呼吸,不知還有沒有挽回的余地。祁辛輕嘆道:“罷了罷了,望之的心既然不在棋盤上,那就跟孤說說這朝堂之事吧。”他的笑里,有一絲迷離的蠱惑,然而充斥著的冷酷和殘忍卻是令人在泥足深陷的同時,粉身碎骨。祁辛說的話向來都有目的,他只是靜下心來聽著,希望能找到其間裹挾的情緒。“望之,若孤出兵征伐他國,你可愿與孤攜手?”他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傅望之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白子。“王上要征伐哪國?”傅望之自知避不開六國紛爭。祁辛起身,始終看著他的雙眼,“翟魏、無啟、柔利――孤欲征伐列國,一統天下!”他凜冽的目光似透過他,預見了無限擴充的周饒疆域和萬里無垠的錦繡江山。傅望之沒有說話,他又要挑起爭端,將烽煙引向列國。“亂世本無寧日。”“欲享太平,必橫掃列國,整復天下。”或許,真正的太平盛世,就是建立在數次殺伐和顛沛流離之上的極樂。☆、何為天定周饒兵動,翟魏翼圍厲城,兩國呈錚錚之勢,來使不通。傅望之在案上審閱的那些奏折,彈劾的全是厲城邊防疏漏,被翟魏人趁虛而入的將領。滿朝文武各執己見,爭執不下。至于攻與守,除祁辛持攻伐態度,其余人莫衷一是。然,此種關乎一國存亡及國君顏面的大事,只需一國之君定言便是。傅望之跨坐于戰馬之上,齊頭并進的戰車挑起周饒的旗幟,此時此刻,祁辛站立在戰車上,甲胄加身,著的依舊是皇家亮色。騎兵在前探路,戰車在中,步兵縱隊緊隨其后。晝夜不息,前路顛簸。約莫兩三個日頭,祁辛才下令讓三軍安營扎寨。還未入夜,昏黃的光影打在略顯荒蕪的土地上,正好與枯枝堆砌出的篝火交相輝映,這時,難得歇腳的士兵正圍坐在一起分食剛剛獵來的野兔。傅望之遠看著三名士兵圍攏過去,有說有笑,便不由自主地彎起唇角,也跟著笑了。確實,若能憑借戰功擢升,品階、地位、權勢將大勝從前。往昔在狼煙里打滾,終日血濺在軍營的蠅營狗茍、瑣碎冗雜中,自此,就將迎來另一番光景和局面了。等他們降了翟魏,免不了風光鄰里,加官晉爵。不知何時,天穹飄來細密的小雨,淅淅瀝瀝,將舉頭三尺之地染成青翳色。蒙蒙細雨就飄在他的墨色素袍上,浸潤了他紫玉發冠下垂落的發絲。他站在明滅隱隱的篝火不遠處,沉吟半晌。勘探敵情歸來的攸廿翻身下馬,就停在他的腳邊。攸廿將馬韁繩扔給一旁待命的小將,爾后,繞過他走到了小山頭的一處,離軍營不遠,但亦能避人耳目。傅望之跟隨而至。泥土沾濕了鞋,踩到枯枝敗葉時,隱約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雨中,傅望之站在他的身側,轉眸,瞥見了他銀甲之上濺開的雨花。攸廿望著他的側臉,“望之你,當真要助王上奪這天下?”他所識得的傅望之不慕虛名,不言征伐,可當下……他要助祁辛成為六國之首,助天下聚合。傅望之側身注視著他,目光深遠,“攸廿覺得,望之此舉是對是錯?”他沒有回答,反而拋出所有人的疑惑。當初他身在紀國,紀國國破于周饒之手。那時,他只是對戰爭深惡痛絕,卻不明天下定論。在祁辛問他可愿與他攜手征服列國之后,他曾拜訪過息翁,出乎意料,息翁會告知他隨心而動,但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望之小友,這天下疆域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古往今來,多少成王敗寇付之東流。若想規避戰事,必先斷絕戰因。你我腳下這片土地,列國皆欲收入囊中。后世的君王,明則保盛世,佞則亂天下。”至此,天下始終要亂,亂世終將有人來平。與其眼睜睜地讓這天下落入昏潰之徒之手,不如將其交于能安定四方的霸主。攸廿心知,放眼列國,欲平亂世,必由殺伐決斷之人降伏諸國。而今,尚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他效忠在側的王上。“望之沒錯,倒是我拘泥了。”既然生在亂世,就必須坦然面對頃刻而至的生靈涂炭。雙手沾染的鮮血,渲染的,何嘗不是對后世的忠貞?攸廿終日披身的銀甲還未解下。傅望之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了云霧繚繞的遠山。秋雁南去――該來的,遲早都會來。前來稟報的士兵低首行禮,“軍師大人,王上傳召。”傅望之轉身,淡然地看了面前之人一眼,片刻,將眸光落在前面不遠處。“走吧。”他走過被冷雨澆滅的篝火堆,站在樹下避雨的士兵們搓著手埋怨變幻莫測的天氣。攸廿停住腳步,一動不動地看著遠離他視線的人。深夜,雨停了,風有些涼,裹緊領口,營帳外的士兵蜷著身子靠近照明的火把,四處冷寂。營帳內的火爐里有炭火噼里啪啦地燃起。傅望之跪坐在蒲團上,低矮的桌案上擺放著百里加急的戰報和行軍地圖。祁辛擰著眉峰,蹙眉,保持著握筆的姿勢頓了很久。油燈燃盡再點上,硯臺無墨再添入。傅望之始終在一側研磨,再看著蘸墨的筆落在密函上。祁辛覷起眼,身側守了半夜的人靜默非常。他收了筆,瞥見了他單薄瘦削的肩頭,“望之,夜深了,你且去歇息吧。”他不過是文士,身體孱弱,比不得外面那些身經百戰的莽漢。傅望之聞言抬眸,時而透風的帷帳被輕輕掀起的時候,正好能瞧見陰沉的天際。時已子時,連枝椏上的烏